第72章 有雀化童，倾玉来逢
徐公子的话让我大吃一惊，许先生谋逆？！听他言中之意，灵华君一早便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可他偏偏什么都没对我说过，只说许先生现下在京城。
“徐公子言下之意，许先生已经定罪？”灵华君不紧不慢地说道。
徐公子微微一怔，便敷衍笑道:“虽还未定论，可许晋谋反之事确凿，也容不得他抵赖。”
“未有定论，许晋是不是谋反还未尝可知，退一步来讲……”灵华君搁下茶盏，微微眯起眼:“若许晋当真谋反，既是证据确凿，那我又有何可说？未曾陷身其中，何必这般急着撇清自己？二皇子英明，审断此案定不会殃及无辜。”
灵华君轻描淡写地便把一切又丢给了徐公子。听他二人这般说，我才知徐公子今日前来，是为了从灵华君口中套出些话来。若许先生当真有谋反之举，身为旧识故友的灵华君，显然应该知道的更多，如果从他口中说出些什么，许先生这罪责怕也是难逃。
我不知灵华君来凡间时是如何同许先生有了瓜葛，但既然事情至此，也瞧出灵华君应没有弃许先生于不顾，倒也没那般担忧。
只是我并不喜徐公子说话间有意无意将目光落定在我身上的模样，仿佛在探究着什么，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
“既然元公子这般说，那徐某倒也没什么好劝。”说话间徐公子已起身，带着临炽往屋外行去。至屋门旁，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后，又对着灵华君道：“元公子好自为之。”
好不容易送走了徐家这瘟神，我便坐在廊下发呆。
不论真相如何，许晋现下因得谋反而被押至京城。思及那夜陆府的大火，只怕陆府也逃脱不了这罪名。
“倾玉。”
一声低唤让我回过头去。我急急起身:“师父。”
“在想什么？”灵华君在一侧廊下落座，垂眸看向我。
我转过头，看着院中那株春桃:“师父，我爹娘他们也同许先生一样么？”
“倾玉。”灵华君沉沉唤我:
“许先生之事还待定夺，据我所知，他是受奸人所害，陆府的大火自然也是有人刻意而为，只是如今要救许先生出囹圄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听到灵华君这般说，心下纠结不已。自是盼着能救出许先生，可陆府呢？一夕之间已成灰烬，有多少性命葬送火海，即便查清楚了一切，可那些活生生的人却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将头埋下，片刻泪水便浸透衣衫。灵华君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的足音渐渐远去。
此刻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灵华君在入京之时让我隐姓埋名，只怕如今的陆安歌亦是叛逆之女。倘使我已是这般身份，当真能不管不顾地留在灵华君身边么？今日徐公子到访，言语之中
似已瞧出些端倪，或许我的存在，于灵华君而言，并不是件好事。
“怕了么？”柳子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擦了擦泪水抬起头来，便见柳子戟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颊被拢在一片阴影中。
“徐公子么？”我点点头:“总觉得他今日来有所图谋。”
柳子戟盘腿坐了下来:“还记得那日我们在客栈看到的么？”
“那几个西域人？”我想起那位被唤做“阿都赤”的西域男子。
柳子戟点点头:“虽然对外宣称是徐公子府上的贵客，但我想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派了人守在客栈。你我只怕是歪打正着听了不该听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看着柳子戟道：“他并未打算真的就这样轻易放过，对于我们，他到底还是有所怀疑？”
柳子戟虽没有应我，但我已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我与他坐在廊下，各怀心事。
入夜，我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许是我不安分的模样惊动了白糖花，她一蹦一跳地至我枕边，乌溜溜的眼珠看着我道：“你折腾什么？闹得我也睡不着了。”
我轻轻抚摸着白糖花雪一般的羽毛，沉思了片刻便轻声问道：“我们离开这里可好？”
白糖花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炯炯有神：“我们要离开这院子么？去哪儿？”
与她的欣喜和兴奋全然不同，我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过应该不会离此处太远，只是不能再留在师父身边。”
“为什么？”白糖花不解地看着我，用爪子踩了踩枕头，她给自己寻了一处舒服的地儿，继续说道：“你师父不就是让你在书房读书么？听他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况且你在这儿什么都不愁，如果离开这里，本仙君倒是不怕的，可瞧你这模样，怕是连个落脚的地儿也没寻到吧？你要怎么过活？”
“这也正是我想的。”我在床榻上侧过身，看着枕边说完话便悠闲自得梳理着自己羽毛的白糖花：“我瞧仙君这几日休养的不错，是不是也该回碧霞元君那里了。若不然碧霞元君若知晓你不在，定是要心急不已。”
听到这话，白糖花竟一头栽倒在枕上，耍起赖来：“本仙君还没好，要好生养养才能站起来。眼下是没力气回去的，况且这天上一日，凡间一年。要被碧霞元君察觉，还待好些时日。”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看来这白糖花为了下凡游耍倒是下了不少功夫。眼下她这么多借口，无非是不想离开罢了。可既然离不开，灵华君这府上我却是不打算久留。
两下这么一商量，趁着夜色正浓，我将白糖花裹进前襟，便悄咪咪摸出了屋子，爬上了院中那棵春桃。
这株春桃枝繁叶茂，其中一根粗壮的枝丫径直朝着院墙方向生长。只消爬到那枝丫中间，往院墙上那么一跃，便可跳上墙头，溜出院去。原本这条路是我为了寻来留出院子去玩耍的，没想到今日却当真要从此处离开。
三下两下便轻松攀上了枝杈，我转头望着一片沉寂的庭院。西南角似乎隐约还能瞧见些许昏暗的光线，我猜想灵华君一定还在书房中，久久未眠。
九重天上，秋实书院，无论是梨花树下的那一抹玄衣仙袍，亦或是琴桌旁的那一丝浓墨沉绿，都在脑海般般涌现。或许从金德星君府前看见灵华君的那一刻，我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能够长久地留在他身边。可如今，我却不得不让自己离开......
“倾玉。”
白糖花从衣襟中探出头来，神色担忧地望着我。
我轻抚了抚白糖花，便兜好衣襟，用力往墙头一跃。枝杈发出一声轻响，树叶在夜色里扑簌掉落。我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留恋，便头也不回地从墙头滑下，跌落在地。
这院墙虽算不得很高，可这一摔倒也着实不轻。我正揉着痛处从地上起身，却听见墙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朝着白糖花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便快步躲到了拐角一处暗影里。刚藏好身，便见一个身影敏捷地从墙头跃下。
乖乖，这到底是谁，竟跟本小妖一个作派。
但见那跃下的身影警惕地四下瞧了瞧，便趁着夜色匆匆朝一处行去。
可我却在瞧见暗夜中那双明亮的双眼时，心下一沉。那跃下的黑影分明是柳子戟无疑。
这院墙虽算不得很高，可这一摔倒也着实不轻。我正揉着痛处从地上起身，却听见墙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朝着白糖花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便快步躲到了拐角一处暗影里。刚藏好身，便见一个身影敏捷地从墙头跃下。
乖乖，这到底是谁，竟跟本小妖一个作派。
但见那跃下的身影警惕地四下瞧了瞧，便趁着夜色匆匆朝一处行去。
可我却在瞧见暗夜中那双明亮的双眼时，心下一沉。那跃下的黑影分明是柳子戟无疑。
这个时辰，他悄然潜出院，到底要往何处去。看他那般轻车熟路的模样，便也知晓不是第一次。到底在他身上有什么我所不得知的秘密？
一想到此，我便十分不安，只轻然快步跟了上去。
可柳子戟的脚程又岂是我追得上的，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穿过两个巷道后，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遍寻无果，我叹了口气刚要离开巷道，却听见在一处高墙的另一端隐约传来低语。悄然朝着巷道拐角处行去，我果然听到了柳子戟的声音。
“这是元度卿府中的地图。”柳子戟沉声道：“这几日我已将府中上下摸了个遍才绘制此图。只是他府中那流风倒也有几分机警，应是有所防备，故而府中是否设有暗道一事并不清楚。不过这几日，我会再设法找找。”
我大吃一惊，下意识捂住嘴的同时，将白糖花也裹紧了些，叫她不要发出丝毫声响。
白糖花将脑袋缩回衣襟，我便听到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响起：“公子并不希望你在此耗费太多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