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有雀化童，倾玉来逢
略一思定，我便对绿绮说道：“多谢姑姑提点，可既然入了教舞坊，有了这栖身之地，小玉自然十分珍惜，无论坊主给的试炼有多艰苦，定也要咬牙坚持下来。”
绿绮看着我，眸中没有欣赏亦或是认同，有的只是淡淡的忧虑之色：“既然你这般想，那我也无话可说。”
说罢，绿绮便转身离去。我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却觉得她似乎并不喜欢教舞坊。
起初我以为代兰不过是瞧我不顺眼，故而才在众人面前说了那么一番话。可自那日之后，我才知道，代兰的挑衅不过是个开始。
这日绿绮留我在习舞台，我不过依着昨日所学，刚刚朝后仰下腰去，双脚不知被谁往外一踹，我便径直后仰倒在了地上。
顿时一阵刺耳的嘲笑声响彻习舞高台。
“瞧瞧她这蠢笨的模样，自个儿站都站不稳，还妄想着在教舞坊拔得头筹。”
“不过是得了绿绮姑姑几句夸奖，当真以为自己着实有天赋？”
“不必动气，就她这副模样，迟早也不过是入青楼的主。”
我在这极具讽刺的嘲笑声中，缓缓爬起身。思绪却瞬间回到九重天时，在花亭中初遇青灵姐姐，彼此她带着一众仙婢，便也是这般讥讽我：“蠢物。”
可如今想想，那时候青灵姐姐虽然斥我为蠢物，却不似眼前这些女子一般充满怨毒。
起身掸掸衣衫上的浮土，我便低下头，意欲离开此处。我知晓，在这样的情形下，最该做的，莫过于沉默着离开。
然而即便我愿息事宁人，她们似乎并不这么想。无论我朝着哪个方向逃离，她们都会围成一堵墙，拦在我身前。
“怎么？想逃去告诉绿绮姑姑么？”
我抬起头，便见一个比我略大一些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忽而便一个耳光重重落在我的脸上，她的眼中满是愤恨：“你到底算什么东西，竟敢惹代兰姐姐生气！”
捂着痛得热辣的脸颊，我神色淡漠地看着她。虽然她口口声声似是为代兰鸣不平，可我知晓，她很得无非是入了教舞坊短短数日的我，却单独被绿绮教习。这恐怕是教舞坊中，任何一个女子都期盼的，不得不说，绿绮的舞姿当真十分曼妙。
“说话啊！哑了么？”
围在我身旁的女子们纷纷伸出手，在我肩头推搡着。我步步被逼迫至墙角，心里却忽而生起一丝悲凉。
灵华君是否知道此刻我所经历的一切。当他在吩咐流风施计将我送入教舞坊的时候，可曾预料到我会遭遇什么？亦或者说，他早有所知，但却丝毫不在乎？
看着团团将我围住，恨不能谁都插手赏我一个耳光的众女子，我不免暗自冷笑。倾玉啊倾玉，从一开始你便不该存了那样的念头。
是啊。
原本在金德星君府前梨树上，做个逍遥自在的小妖，平素吃吃仙果，闲时同金德老头儿斗斗嘴，是何等舒服的日子。可我偏偏对前来与金德星君对弈的灵华君起了贪念。
如若我对灵华君没有动过丝毫的心思，金德星君便不会为了遂我的愿，将我拱手相让。不上九重天，不入天府宫，自然不会被玉蓁帝姬盯上，那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凡间命盘不乱，灵华君自是做他的上仙，我自是在金德星君府前吃个圆满。总好过此时一想起他，心便像是被谁拿着钝重的匕首一点点割过的好。
“都来瞧瞧，看看她这小眼神，八成是不服气的很呐！”
“那就打到她服气为止，好叫她明白明白，自个儿在这教舞坊中的位置！”
说话间，重重的巴掌便似雨点一般落在我的身上。她们人多势众，我亦本无心同她们争执，故而只是抱着头，一点点地蜷缩在角落，心中却陡然升起对灵华君的一份恨意来。
“住手！”
一声厉喝让众人的殴打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我听到众女子急急退至两侧，继而便齐声颤巍巍地低唤道：“绿绮姑姑，坊主......”
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我暗自冷嗤。廖雪莹此番倒来的很是时候，这份情怕是不承也得承了，即便这苦痛原本就是她有意施加在我的身上。
“我几日不来习舞台，你们将这里当做什么地方了！”廖雪莹缓缓走上前，语调迟缓地说道。然而每一字，却都让我身侧的女子们微微颤抖。
扶着墙直起身子，便瞧见廖雪莹绮罗轻摆的行上前来。她着了一袭略显繁琐的紫纱银丝裙，鬓边发钗垂落流苏轻摆，似是比往日装扮更显华贵。不知她去见了什么贵客，竟还刻意做此装扮，是徐昆？阿都赤？亦或是......二皇子？
廖雪莹行至我面前，许是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她便轻轻皱了皱眉，继而朝着分立两侧的女子道：“是谁动了手？”
众人屏气凝神，皆垂下头去，无一人敢应。
廖雪莹两手交握在一处，缓缓踱步徘徊：“眼下我能问上一句，你们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别说本坊主没有给过你们机会！”
这番话方一落定，先前那扇了我一记耳光的女子便猛然抬起头来，强作镇定地说道：“回坊主，是这丫头出言不逊，我们才......我们才小小教训了她一番。”
“出言不逊？”廖雪莹抬眼看去：“既是你们都教训了她，可见她的确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坊主明鉴！”那女子急声应道，朝我瞥来的一眼中，便有了一丝欣喜之色。
心下一沉，便已知今日此事不妙。这坊中任何一个女子都比我先入得坊，廖雪莹自然不会因得我而斥责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你等皆是因为这个缘由，才动了手么？”廖雪莹微微抬头，朝着众人扫视。
分立两侧的女子面面相觑，片刻后便纷纷应道：“是。还请坊主明鉴！”
“绿绮。”廖雪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绿绮吩咐道：“既然她们都听到玉儿出言不逊，你便将她们各自分开，细细问问玉儿到底是如何出言不逊，瞧瞧她们说得可都是一般模样，若是有什么差错......”
廖雪莹的话尚未说完，便已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坊主饶命！”
我惊讶地看向廖雪莹，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但听得一阵细碎的冷笑从她唇边溢出：“在我面前玩弄心眼，你们大抵是活腻了吧......”
说着，她便抬手指向方才那女子：“我瞧着这祸端都是由你而生。不敢对付代兰，倒是敢借着她的名来欺负玉儿。若是我怪罪下来，你大可将一切推到代兰身上。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呢......”
也不知那女子是不是狠下一条心来，其他几人皆已纷纷跪倒在地，可她却强撑着颤抖说道：“我只是不明白这丫头有什么好？我们来坊中少说也有七八年的时日，可有谁得了绿绮姑姑的亲传？偏偏是这丫头，不过才来了几日，却日日由绿绮姑姑亲自*着。旁人自是敢怒不敢言，可我偏偏不甘心！坊主总该要给我们个缘由才是！”
“袭春。”廖雪莹看了那女子一眼，缓缓说道：“我从未察觉你竟是这般伶牙俐齿。”
只见廖雪莹踱步至袭春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教舞坊，容得了傲骨之人，却容不得钻营心术之人。今日你这般敢言，我本不该气怒。可一想到你昔日种种，便觉得不能再这般将你纵容。”
袭春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强打着几分精神：“恕袭春不明坊主之意。”
廖雪莹低低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你仍不知悔改。”
说到这儿，廖雪莹侧头看向绿绮：“带她下去，叫她好生学学规矩。就当替昔日里那些被她蓄意断了筋骨伤了手脚的孩子们一个交代吧！”
“坊......坊主......”听到这话，袭春“咚”地一声跪了下来，继而便紧紧攥住了廖雪莹的裙摆：“坊主饶命，袭春再也不敢了！求坊主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虽不知廖雪莹口中的“学学规矩”到底意味着什么，可从袭春这般反应来瞧，恐怕至少也会褪一层皮。否则方才言之凿凿的她，为何瞬间便会惊吓成这般模样。
一侧的绿绮皱了皱眉，略有些不忍地请求：“袭春的舞算得上乘，还望坊主三思。坊中出一个舞姬并非是件容易的事。若是受了罚，只怕袭春是要废了......”
“绿绮。”廖雪莹看向她：“你什么都好，可独独便是心肠太软。如此这般，我怎能安心将教舞坊交到你的手上？区区一个袭春，便毁了数个舞姬。今日又对玉儿出手，还打算扯上代兰，我若留这个祸害在坊中，只会毁了这教舞坊９不给我拖下去！”
“坊主！求坊主饶我一命！我知道错了！坊主！”在袭春凄惨的哭喊声中，绿绮神色沉肃地唤来两人，将她拖出了习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