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有雀化童，倾玉来逢
廖雪莹先接过了苏玦鹤的话：“苏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大人一向不会看走眼的。既然诚心诚意邀了苏公子，可见苏公子必有过人之处。”
苏玦鹤闻听，缓缓摇头笑了笑：“据苏某所知，西域亦有占卜之师，大人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说到这儿，我算是听明白了几分。大抵是苏玦鹤卜卦之术十分精益，不知为何被阿都赤知晓，故而欲将他带回西域。
我不免看向苏玦鹤，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竟让阿都赤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只是从他话里也听得出，对于去西域这件事情，他显然没有多大兴趣。可三番五次的拒绝后，阿都赤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明显带上了几分不悦。
“瞧你的意思，是不愿与我一道回西域了？”阿都赤突然重重搁下手中的酒盏，瓮声说道。
看到这情形，我不免唏嘘。先前还同苏玦鹤做出那般熟络亲密的模样，眼下但见心愿不达，顷刻间便翻了脸。于他而言，什么一见如故，相识恨晚，不过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见阿都赤变了脸，廖雪莹的神色也有几分紧张。可苏玦鹤却似是毫无惊惧，只不紧不慢地说道：“苏某既不通晓西域话语，又不解西域风土，大人若执意让我前往，岂不为难？”
阿都赤闻听，忽然从座中起身，壮硕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横在苏玦鹤与我的面前：“如果我一定要带你走呢？”
最后一字落定之时，阿都赤的脸上已十分阴沉，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可怖。
苏玦鹤缓缓起身，似有意拦挡在我的身前，下一刻我便听到他冷冷撇下一句话：“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并未料到苏玦鹤会如此强硬地同阿都赤对峙，显然阿都赤自己的也没有料到。瞬间他的脸便涨成了紫红色，甚至将拳骨捏的“咔咔”作响：“这么看，你今日是有备而来！”
苏玦鹤下意识地回转手，捏住我的腕骨，突然冷笑一声。
“大人！大人！”就在这时，有人飞奔而至，急急禀告：“有几个黑衣人闯入雀台！”
阿都赤猛然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的绿衫公子：“苏玦鹤！”
廖雪莹见状，已顾不得其他，赶忙对着阿都赤道：“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行离开吧......”
然而就在这时，阿都赤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刺苏玦鹤。
我下意识地拽了苏玦鹤想逃，不料苏玦鹤一个转身，瞬间带着我退出五步之外。
待我站定，恍然才察觉阿都赤那一击刺了空。我惊讶地看向苏玦鹤，却见他还是那般文弱书生的模样，可方才他明明瞬间就避开了阿都赤那一击。
如果苏玦鹤不似灵华君那般是个仙家的话，那必然是习得一身好轻功。怔怔望着苏玦鹤，愈发察觉他是个谜。
阿都赤一击扑空，大步上前意欲再度擒住苏玦鹤。却听得凌空裂帛一声厉响，一支长箭破空而来！阿都赤折身一躲，反手便将飞来的利箭击落。下一刻，我便看到几个黑衣人从高台的四方飞身而下。有人持弓，有人持剑。但他们的目标皆是阿都赤。
廖雪莹与代兰惊叫一声，便急急躲到玉桌后。
前来行刺的黑衣人身手十分利落，剑剑直逼阿都赤。看来今日是一定要索了他的性命。
然而阿都赤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别看他身形壮硕，动作却十分灵活。一个黑衣人刚杀至他身前，便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扭住，一刀干净利落的划在喉咙上。
鲜血飞溅的一瞬，殿前便传来一片惊叫。众人纷纷四下逃散。我亦从未见过这般的场面，一时间便愣在了原地。
从阿都赤的一举一动中，我恍然大悟，他这般的身手若说仅仅只是一个商人，任谁也不会相信。
眨眼间杀至他身前的两三个黑衣人已皆被他击翻在地。
“走！”苏玦鹤见状，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低喝一声，欲携我离开殿前。
就在此时，忽而听得阿都赤厉喝一声，雀台四面八方忽然涌来诸多持剑的仆役。但仔细瞧去，却发现那些皆是着了仆役装束的西域人。
没想到雀台竟会藏了如此之多的西域人，我与苏玦鹤瞬间便被团团围住。而方才冲杀进来的黑衣人，很快也束手就擒。
阿都赤甩了甩短匕上的血迹，抬手擦过鼻尖，便冷笑着朝我和苏玦鹤缓缓行来。
“廖坊主。”
没想到阿都赤抬高了音调，唤着的却是廖雪莹。
片刻后，廖雪莹脸色苍白地行至阿都赤的身侧，看得出方才的混乱虽然让她受到了不少惊吓，但尚且还算镇定。
“大人。”廖雪莹缓缓走上前来，唇色泛青不见一丝血色。
“啊！”突然间，廖雪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抬头看去，但见阿都赤扯住她的云鬓，使劲往怀中一拉。廖雪莹吃不住痛，便又发出一声厉叫。
阿都赤将廖雪莹拽到自己身边，又将手中的短匕在她裙衫上擦了擦，顿时廖雪莹的肩头便出现几道血痕。
不过廖雪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女子，又掌管着教舞坊，除了吃痛忍不住叫喊出的那几声，倒也不显太过惊慌。
阿都赤抬手，越过苏玦鹤，指向我，便扯着廖雪莹的云鬓恨恨说道：“这便是你*的舞姬？说，你是不是早就同他有所图谋！”
“大人！”廖雪莹愤愤看向我，眼中满是杀意：“我若一早知晓这丫头敢生异心，便该要了她的性命！”
阿都赤手中的匕首缓缓滑过廖雪莹的肩头，继而落定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如此说来，你对此事也并不知晓？”
“绝不知晓。”廖雪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跟随大人这么久，倘若当真有意谋害大人，何须待到此时？大人说要设法留住苏玦鹤，我才用了坊中这丫头，不曾想她竟与苏玦鹤暗通往来！”
说到这儿，廖雪莹已是有几分咬牙切齿，即便苏玦鹤将我护在身后，我却也能察觉到从廖雪莹眼眸中射出的那股冷寒。
只见她唇角渐渐露出一抹阴毒的冷笑：“不过她也撑不了多久，我在她身上用了毒，没了解药，很快她便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大人只需擒住了她与苏玦鹤，仔细拷问一番便知。”
“便知什么？”阿都赤的回应中颇有几分玩味的意思。
廖雪莹看向阿都赤，脸色越发苍白：“便知我的忠心。”
听到这话，阿都赤定定看着廖雪莹半晌，忽而仰头大笑。
看着阿都赤，我忽然觉得此刻的他，与所见那个身为商人的他截然不同。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冷厉和霸气，隐约让我觉得不同寻常。
“好。”阿都赤点点头，推开了廖雪莹：“那真该捉了他们，好好问上一番。”
廖雪莹踉跄几步，便摔倒在地。
阿都赤一声令下，那些西域人便从腰间抽出弯刀，纷纷朝着我和苏玦鹤逼迫而来。
我下意识地朝着苏玦鹤靠近，伸手紧紧攥住了他的绿衫。眼前这情形，我们怕已是插翅难飞。廖雪莹眼中的恨意似是要将我穿透，我知晓若是当真落在她手中，只怕会比袭春的下场更要惨上百倍。
眼看众人逼迫而近，我心下更显焦灼，可苏玦鹤不知为何却毫无惧色。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将手指搁在唇边，顿时吹出一个响亮的唿哨来。
随着这声唿哨响起，忽然有万千利箭从雀台四面八方射下，密集犹如黑色箭雨。雀台顿时响起一片惨叫，方才的那众西域人猝不及防，纷纷中箭。
在这片箭雨袭来之时，苏玦鹤转身将我揽在怀中，足下轻点，便跃上了雀台。放眼望去，但见雀台外火把密布，被一群兵士包围着。在兵士中间，我瞥见火光灼烈处，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意气风发的褐衣男子。
苏玦鹤迅速抬手用绯色面纱遮住我的面容，便站在雀台之上对着那褐衣男子朗声道：“阿都赤就在雀台中，能不能捉到他便看大皇子的本事了。苏某先行告退！”
说罢，苏玦鹤如同脚踩轻云，几步一点，便带着我离开了雀台。
可就在苏玦鹤带着我离开雀台的一瞬，我惊讶地看见那些士兵汹涌闯入雀台。
在一片高叫着的厮杀声中，雀台泛起一片汹涌火光。
苏玦鹤并未带着我行远，他只是落脚在雀台不远处的一处鼓楼。朝着雀台看去，但见火海翻涌进入，继而便烧得半座城都亮了起来。
站在鼓楼之上，我才瞧得清晰。雀台靠近城郊，是筑起的一座观景之台。可偏偏就是这只有皇族才能随意出入的观景之台，竟然有那么多西域人藏身其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半边天都被灼烧的通红中，我看向苏玦鹤。
苏玦鹤负手站在鼓楼之上，夜风吹拂他的绿衫飘舞飞扬，凛冽的似是出尘入世的谪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