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命盘交错，执命难合
“既已向仙君表明了来意，不知是否可以在栖霞宫一探究竟？”
玉蓁帝姬轻吐出一句话，却惊得我急急朝后躲去。纵然知道自己是被奉云仙君的仙息封体，不会被轻易察觉。可不论怎么说，宫外之人到底是九重天上的帝姬，我只怕便是连奉云仙君也难以招架。
“不必了！”奉云仙君突然冷声应道：“不过是碧霞元君座下白凤的*贪玩，在这栖霞山流连了几日。此事碧霞元君亦是知晓。这白凤年幼，虽有仙根，但终归尚未列入仙班。入了这栖霞宫，气息自然是怪异了些。天君若有疑虑，传了碧霞元君前去，一问便知。”
闻听奉云仙君此言，我暗戳戳地松了一口气。拿白糖花来挡箭，倒不失为是个好的选择。奉云仙君知晓白糖花的存在，说不准也的确带她来过栖霞山。且他又道碧霞元君也知此事，即便是玉蓁帝姬有意刁难，也总归不能不买碧霞元君这厢情面。
奉云仙君这番话语落定，我并未听到玉蓁帝姬回应，我虽能猜到她脸上神色定是不那么好看，却也知道，搜宫必然是躲过去了。
“仙君既然说的这般笃定，那我自是回九重天禀了父君。此事如何定夺，听凭父君便是。”玉蓁帝姬的声音顿时有些沉懒：“回琉璃殿。”
听到这声吩咐，我整个身子才算是缓过劲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抹了抹额上的珠汗。
殿门“吱呀”一声轻启，奉云仙君一袭水云仙袍立于殿外。栖霞山流光溢彩的云霞从他身后飘散而过，更衬得他神采斐然。
也不知是不是我狼狈的模样落入了他眼中，我瞥见奉云仙君竟然将手抵在唇边，轻不可察地露出一抹浅笑来。
“奉云......仙君......”我低低唤了一声，赶忙收敛了裙裾，费力挣扎着起身。
“嗯......”奉云仙君低咳了一声，敛了笑意：“方才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我点点头，如实应着：“先前那一瞬，只私心盼着这梦境快些醒来。我......的确怕玉蓁帝姬......”
“事到如今，你还权当这是梦？”奉云仙君微微颔首，蹙起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心念一动，先是一阵慌乱，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是了，我早该料到这不会是梦境。纵然我没有仙力行至栖霞山，可奉云仙君能。我必是被他牵了魂魄神游此处，如若不然，梦境也不会显露得这般真实。
“原想着你留在王府不大妥当......”奉云仙君似乎并不需我的回应，只继而道：“如今看来，玉蓁帝姬已起了疑心。她那般性子，但凡是同灵华君有些牵扯，便不会轻易收手。此时你若回到嵌花楼，留在灵华君身边，反而棘手。”
我抚了抚裙摆站定，望向奉云仙君，他这番话不免又勾起我的神思。灵华君......曾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而眼下，即便是连见上一面也难。
“只是……”
“奉云！奉云！”
奉云仙君又欲同我说些什么，我却听见殿外传来几声急促地呼唤。
但见奉云仙君蹙了蹙眉头：“是灼光。他鲁莽，若是被他知晓反而多生事端。”
话音刚落，奉云仙君抬手在我额前轻然一绕，我便觉得眼前一切都被扯入一片大雾之中，登时看不清晰。而栖霞宫的轮廓离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倾玉，倾玉，醒醒。”
我蓦然睁开眼，便见白糖花扭动着肥嘟嘟的小身体，一双翅膀毫不留情在我脸上左右开弓。虽说并没用力，可许是拍打的久了，这脸颊也有些微微作痛。
抬手朝着她肥嘟嘟的小肚皮轻轻戳了一戳，白糖花一个不稳便从我肩上掉了下去。但很快又飞扑到我脸上叫道：“倾玉你可算是醒了！”
缓缓起身看了看窗格，屋外天色微沉，看模样时辰尚早，尚且未有那一丝鱼肚翻白。我抬手轻触着白糖花软软的身子，轻笑道：“还早，你这么急着唤我起来做什么？”
“还早？！”白糖花扑棱着翅膀跳上我的肩头，用翅膀托了我的下颌道：“倾玉你晓不晓得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三王爷接连请了宫里几个老头儿来，说是什么御医。侍候你的丫鬟们也换了好几茬，这会子三王爷正大怒呢，说再侍奉不好你，就削了她们的脑袋！”
两天两夜！
听闻白糖花的话，我不免也大吃了一惊。本以为自个儿在梦中被奉云仙君牵着魂魄去栖霞山游了游，也不个把时辰。不曾想竟沉沉睡了如此之久。
“吱呀”一声屋门轻启，有侍婢端了铜盆入内。瞧见我坐起身来，先是一惊，继而便高声叫嚷着朝外奔去。
“醒了！醒了Ｊ子妃醒了！”
看着卷帘沉沉垂落，渐渐停止了摆动，我一时有些怔忡。入三皇子府中也有些时日了，可到现在，我还是无法习惯。那个本不该同我有任何牵连的男子，却是旁人眼中我的夫君。
听到侍婢惊叫，原本在我肩上的白糖花突然飞落，一个闪身便团入锦被中。我正欲寻了她来问，却见三皇子已急急闯了进来，轻扶住我的肩，目光焦灼地打量着我：“如何？可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三皇子的视线中有着异乎寻常的关切，我被这目光瞧得很是难受，只得瞥开视线，缓缓摇了摇头。
他倒也不在意，只急声吩咐道：“快去备些吃的来。”
屋内一阵凌乱响动，片刻后，便只剩下我二人，当然还有悄摸摸躲在锦被中的白糖花。
“你睡了快三日，御医瞧不出什么来，可就是怎么都唤不醒。”三皇子一改方才急促的语调，柔声道。少倾，他倒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一般，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倒是连宫里也惊动，这名声算是落下了。”
我并不知晓三皇子口中所说的名声是个什么名声，可我却能察觉到，面前的三皇子，同我在嵌花楼初见他时大有不同。不知他是否刻意而为，但我宁愿是如此。若是因得我，他变得这般温和亲切，反倒让我承受不起。
一时想得出神，便也没再回应三皇子。直到他的指尖落在我的脸颊，我才惊得朝后一躲。
三皇子轻抚过来的手指落了空，悬停在我眼前。他并未收回手，也没有再往前探来。只是那般停滞着，定定看向我，直到他眸中的暖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一霎那，我的眼前虚晃，仿佛显出另一个场景来。
只是坐在身前的人并非是三皇子，而是许久不曾见过的灵华君。
仿佛是很久之前，双目无伤的模样。他一双清凉的瞳眸注视着我，眼中盛满了疼惜。也是同三皇子这般，缓缓伸出手抚来，却也因为落空而长久地悬停在原地。
就如三皇子一样，那眸中的亮光片刻后缓缓消失殆尽。他的唇角浮现一丝苦涩……
“是了，是我忘了。你是倾玉，不是婍毓……”三皇子一声低叹，唤回我的思绪，眼前恍惚的一幕也如水波涟漪消散。
待我看定三皇子，心中却是难掩的苦痛晦涩。
霍婍毓……尘世间那个曾待我如亲的女子，她的恨与怒，都随着发簪一并没入我的体内。而她的香魂，如今却不知飘散于何处。
眸中不免隐隐泛起泪痕，三皇子自是看在眼中，但他却只丢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只一瞬，我便觉得又回到了在嵌花楼初见他时，有敬畏，有胆怯，但却没了前些时日的亲密。
我不知该如何探究他语中之意，更不知此刻的他，到底是否念及那个曾将他刻在心底的女子。毕竟，她为他，香消玉殒。
“好好调养，过些日子，你要随我入宫。”三皇子将手抽回，轻抚了抚华服衣摆，继而便起身离去。
侍婢们鱼贯而入，在屋中忙碌起来。然而与方才的杂乱不同，屋中的气氛似乎在一瞬间便得压抑沉静。她们静默行事，生怕发出一丁点多余的声音。我明白，在这府中侍候已久的她们会这般，全不过只因方才行出屋子的三皇子，必是一脸阴沉气怒的模样。
“你们……先出去吧……”
沉吟半晌，我缓缓开口。
没有人回应，只是有侍婢将暖热的粥搁置床榻旁的矮几上，便匆匆退下。
“呼！”白糖花从锦被中急急窜了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想我在九重天上可从没这么憋屈过！”
她抖了抖略显凌乱的尾羽，便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佯做训斥：“你这小妖到底是晓不晓得自个儿的处境？如今你不过是凡人一个，既没了妖力，更不会有金德星君罩着你。你那师父，也跟没有一个样。你既做了皇子妃，也算是命定。可你偏偏要惹怒了三皇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并未想惹怒他……”我有些心虚地低声应道。
“哼！”白糖花没好气地别过身，拿尾巴冲着我：“那三皇子喜欢你，便是连我都瞧出来了。虽说你不过是个朱雀小妖，可怎么说也历经了数百年岁，也不至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