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遭天杀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着了我，还是何老爷反应快，就在遭天杀刀要落下时何老爷推了遭天杀的手臂一下，结果遭天杀的刀落偏了，扎在了手背上，刀尖刺穿了手掌心。遭天杀抱着手没有叫，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豆大的汗粒一颗接一颗落在了桌子上。疼痛使他的脸扭曲成一团，他抱着他的手蜷缩在了椅子上，嘴里忍不走哼着。何老爷赶紧叫来了医生，医生来了后看了看说没有伤到神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只手要养一段时间。听到医生这样说，我们放心了很多。医生叫来了热水，消毒用品以及绷带。然*住刀把说：“这位官爷，您忍着点，我要拔刀了。”还没来得及遭天杀答应，医生就快速把刀抽了出来。遭天杀这时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叫了起来。医生忙按着他的手进行包扎。
何老爷不动声色的看着遭天杀：“真是壮士啊，不过老朽要你的手指也没用，壮士还是留着杀鬼子吧！”
遭天杀疼的直皱眉头却依然还是拧出狰狞的笑容对何老爷说：“那我谢谢您老了，那两千大洋？”
“壮士要钱打鬼子，小老儿我自然愿意资助。两千大洋我自然奉上，但是小老儿有一个要求，壮士可否愿意？”
“请讲”
“小老儿想要壮士嗨（加入）袍哥，以此来壮大我袍哥的势力，壮士可愿意？”
遭天杀思索片刻后说到：“哈哈！既然老爷子意欲招揽豪杰，而我也想要寻求庇佑，嗨袍哥未尝不可。”
“好好好，既然壮士答应，那我立刻布置香堂。”老爷子听见遭天杀愿意加入哥老会便立刻说到。
这时医生也已包扎完毕，老爷子则急匆匆的派人布置香堂。不一会儿香堂就布置好了，何老爷请遭天杀过去，哥老会的入会仪式闲人是不能看的，于是我只能在大厅等着。
过了一会儿，我就看见何老爷与遭天杀双双携手走出香堂，两人谈笑生风，看起来融洽的很，当然前提是得忽视遭天杀那只绑着绷带的手。
“小老弟，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给这是两千大洋。”何老爷从下人手里接过大洋然后递给遭天杀。
遭天杀立刻喜形于色：“好！大哥就是爽快，那我也不客气了。”
“哈哈哈，袍哥有句话叫‘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贤弟无需客气。“
“好好，蒋委员长说过‘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全民抗日。’我在这谢谢你了。”遭天杀接过钱就有点脚底抹油的架势。何老爷看见后也就没留我们，送我们出了他的“碉堡”。
等何老爷进了门后，遭天杀就给了我一脚：“娘希匹，我还看你机灵呢，刚才我举刀的时候怎么不拦我一下，差点就真剁掉了我的小指头，你让我以后怎么打枪。那个何老爷也不是个东西。”
“人家好心好意拦着你，你还这么说？”我被踹了一脚极不高兴的说.
“呵，你以为老东西真的拦我啊，他是想看我敢不敢扎了。要是真的剁了手指，咱们谁的脸上就都不好看了。”
“你的意思是？”
“哼！他要的是死士，不要瘪三。我刚才拔刀算是给他递个投名状，告诉他我不是没种的人，要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愿意给我钱。”遭天杀看着手冷笑着。
“那他为什么非要拉你入会呢？”
“嗨！这个我早就料到了，无商不奸。你以为他真的是为抗日给我资助的钱，其实是生意而已。你知道吗？重庆码头留着一句话‘匪如梳，兵如篦，袍哥团练犹如刀刀剃。’袍哥这伙人没什么远见，就是想发财罢了。你别看杨总司令给他题字，但杨总司令还是防着袍哥渗透军队的。这个老东西想要把自己的袍哥势力渗透进我的团，所以才极力要我入会。这个老东西他没告诉我，长沙城袍哥的舵把子如今是城郊的李黑三，专门做贩卖烟土，贩卖武器的勾当，他以为我不知道，真的是小看我了。居然想把我的团搞成双枪团（即步枪，烟枪），想多了吧！“遭天杀炫耀着他的聪明。
我完全看不出他应该得意的地方：“妈的，你得意个屁啊？你还不是嗨进了袍哥，这样不是把袍哥引进咱们团了吗？”
“哈哈，放心，不会的。我心里有数，长沙快要打仗了，这帮孙子现在还不敢乱来了。”遭天杀依然嘻嘻哈哈的。
“长沙刚打完仗，怎么会又打呢，你昏头了？”
“告诉你你也不知道，这事别跟其他人说，要不然我以扰乱军心罪毙了你。呵，要不是快要打仗了，我敢从老狐狸手里敲这么大一笔钱过来？”遭天杀说着，“哎呀！要打仗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途径得知要打仗了，但从他今天胸有成竹的样子看，也许真的要打仗了。我忽然有些好奇：“如果何老爷不拦住你的话，你是不是真的手起刀落把自己的小拇指剁给他。”
遭天杀举起左手看着我：“我现在不缺手指头，我缺的是一支要打仗的团。给他个小指头又能如何？”
“你还真能下血本啊！”我调侃着说。
“呵！国难当头，这些商人却奇货可居了起来。哎！中国沦落至此，军阀勾心斗角，商人也一心牟利，鬼子打一下，蒋委员长动一下。鬼子停了，蒋委员长也停了。我也只能尽力了，杜甫的<石壕吏>：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三男邺城戊，一男附书至，二男新战死。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啊！我们打仗只苦了百姓啊。我们作为军人自然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这是我第一次看遭天杀如此认真的讨论战争，我忽然发现也许他真的能力挽狂澜吧！我忽然想起了遭天杀胸前的弹孔：“你胸前的那个弹孔怎么弄的，你怎么能还活着啊？”
“呵，去年刚打第一次长沙大战，小鬼子的三八大盖太他妈准了，而且穿透力好，但就是没杀伤力，而且穿透力有点太好了。一颗子弹从我胸前穿过然后又从我背后射了出去，离心脏就五厘米，带走了老子的一块肉。结果你猜怎么着，三个月后老子又活蹦乱跳了。”他原本兴高采烈的说着，但很快脸就垮了下来，“在死人堆里，团长把我刨了出来，敌人在后面追着，团长就背着我跑。没有他我也许就成尸体了。”
我天生刻薄的本性让我没有放过他：“你团长万万没想到，在第二次长沙会战他会死在你的手里吧？”
“我是个马革裹尸的军人，他对我确实恩重如山，但我不能因为这个就允许他做错事，恩情与对错没有关系。”遭天杀说完后便不再理我了，自顾自的走了。我也在后面慢慢的跟随着。
我们到了收容所，刚进门就看见所有人在吃饭，遭天杀见此，什么也不说了，他不顾手上的伤，以快速的身法就闪进了屋里，然后又快速的抱着碗冲了出来。走到锅边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伤手没法盛饭。
这是王贵过来一边接了碗替他盛饭，一边说：“哟！去大户人家，人家连饭都不给你招待啊？还有你这怎么有习惯了，每天不带一道伤回来，你是不是浑身难受啊？”
“嘿嘿，你不知道人家有多热情呢，上来就八个大碟，四个凉的，四个热的。但我这个人就是忘不了兄弟们嘛，所以一口没吃就回来了。这个手嘛，又被狗咬了。”
“嗯嗯，还是条大狗。”我附和道。
“呵呵，瞧你这个样子，钱也没要来吧，没事，我算了算，打明天就开始吃糠咽菜的话，没准能坚持三个月。”王贵给遭天杀递过饭然后认真的说。
说到这儿了，遭天杀立刻脸上浮现出要多猖狂有多猖狂的贱笑，他一拍桌子说到：“王营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怎么一点都不相信我呢，我是那样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吗，我说过天天要这样吃，那就得天天这样吃。看不起谁呢？”说话的同时遭天杀从衣服里慢慢的掏出了那两千大洋，使劲摔在了桌子上。让我们充分的看见了小人得志的模样。
王贵看着满桌的大洋惊奇的说到：“行啊你，你买身去啦？这么多钱，没累坏吧。”
于是遭天杀来劲了，饭也不吃了，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然后添油加醋的把白天的情景，描述了起来，在他的描述中，我成了个猥琐小人，何老爷以奸商的面貌出现，他则变成了英雄好汉。我没兴趣听他胡咧咧，就抱着碗找了个墙根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遭天杀吹嘘完了自己的“英雄”事迹后看了看天说到：“不早了，大伙休息吧，明天我有事宣布。”有事，有什么事？难道他准备打仗了，我狐疑的想着。
第二天清晨，我们起床准备操练，我们刚刚走进操练场就看见遭天杀在台子上站着，和以往不同，他穿着新军装，站的笔直。当他看见我们后大喝一声集合，声音的雄壮唤醒了我们的肃穆，他严肃的看着我们，那一刻我们才忽然的想了起来，他不但是个无赖，还是个军人。而这只恶狼般的军人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獠牙。
“立正，”当他看到我们快速的集合后，适时的发布了下一条命令，“如今的中国国难当头，而我中国的第一大敌就是东瀛的倭寇，是小鬼子，是我们的死敌。所以如今中国最重要的就是军人，我想大家虽然有没上过战场的，但起码你们听过，我们不如日本人，甚至是完全不敌，他们居然可以用一个大队追着我们一个团打甚至是一个师，他们也能吞下去。我们的抵抗只不过是拿人再填而已，着名的台儿庄大捷，日军伤亡两万人，我军伤亡四万人，这就叫大捷，那么不大捷的呢，我军要比日军付出甚至过十倍的伤亡。所以说打仗就是得死人的，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就是战场上的道理，这也是我们一直输下去的原因。现在在这儿站着的人有被抓来的壮丁，有被我骗来的壮丁，有我以前的老部下，有这个地方的散兵。而我不需要这些，我需要的是一只能打仗的队伍。你们现在还不是。所以你们现在还有机会退出。我宣布自今天起放假三日，你们可以回家，可以去任何地方，你们甚至可以不再当兵。三天后我在这儿恭候大家，想要当我的兵，想要打鬼子的就来，不想的就回家去吧，战场上不需要再多一具尸体了。”遭天杀说的很快，他说完这些就急匆匆的走了。我们在操练场上傻了，连营长王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而营长发话了：“既然团长是这个意思，那就休假三天吧，大家解散吧。”
于是人群慢慢的回到了收容所里，遭天杀的在收容所院子里站着，当他看见老贼后，把一个瓶子递给了老贼：“你一直惦记着这个吧，现在还给你了。三天时间，是走是留自己选择。”他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我们大家听的。
二楞，痰盂这些原来就跟着遭天杀的人自然是哪都没得去，于是趁着三天时间准备休息，那些被抓的壮丁们愣了，要去那儿，还回不回来这确实是一个要思考的事情了。遭天杀在给我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是回家苟且还是名正言顺的把命交给他。也许真的要打仗了吧。
于是我也懒得再思考了，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回家，毕竟我被遭天杀骗来之后就跟家里断了音讯，现在也该是时候回家看看了。刚出门我就看见了抱着瓶子美滋滋的老贼，老贼把他的瓶子擦得铮亮，然后高兴的对我说：“嘿嘿，你看我的宝贝，你说那个二傻子也是个憨脑壳啊，他居然真的把瓶子还给我了，哈哈，老子要回家了，再也不在这个地方呆了。一直想逃没有机会，结果你看现在终于能够回家了。我是不会再回来了。这年头打仗就是砍头，还不带给断头饭的，不过你别说啊，这个团伙食确实不错啊！你呢，你还回来吗？”
我自然也摇摇头，于是老贼满意的走了。如果说其他人还会回来，我信。但老贼他每天在这就是怨天尤人的，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只要得他瓶子他就开溜。你要说他还会回来，我~~其实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