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格调
盲目的爱情让人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他不怕唐嘉辉,也不怕连修然。被杜医生喂了药的他更不怕丢人,信用卡往桌上一拍就是干。
反正少爷们的精神状态都一样的不稳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实在不必分为轻度和重度两个阵营。为了同一个女人,完成同一个梦想。大家不要分前后了,省点时间,一起上。
清晨,佣人小周端着早餐来到荣立诚的书房,惊讶地发现睡袍加身的男主人正在翻一本英文版的《Brides》杂志。
时代在变,男人挑起了婚纱,女人拾起了锤子。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小周当然看不懂里头花花绿绿写了啥圣经宝典,荣立诚却看得津津有味,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香喷喷的黑麦吐司袅袅向上升着热气,他只当没看到。
对着那着名的婚礼出版刊物,他一个单身的老爷们居然在做笔记。黑色万宝龙水笔捏在手里,圈圈点点地划了重点。诸如十大最佳蜜月圣地或是最适合举办婚礼的海滩,甚至是伴娘服的品牌选择,事无巨细,他翘起腿,对着书页直点头。
“我再给您重新做一杯浓缩咖啡吧,这都放凉......”
“小周,你现在是越来越铺张浪费了。光开源不节流,早晚要饿死的。”
荣立诚斜眼看她,端起小杯子一饮而尽。
“你想想上回来家里签合约的版画家,人家在阁楼里一住就是五年,一根法棍要吃三天,咖啡只能喝速溶的,你好意思浪费食物吗?”
“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浪费了。但是少爷,您这么善良,最后不还是把合约价压了百分之三十吗?”
“小周。”
“嗳!”
“你知道的太多了。”
荣立诚拿起杂志对小周扬了扬,示意她走得再近一些。
“来,你过来。”
他将杂志整个儿翻转向她,方便女佣观赏他标记出来的下划线。
“这两款婚纱,你觉得哪一款更适合她?我看来看去,好像还是ElieSaab比较好。我只是怕她会嫌这个设计太繁复了。哎,头疼!”
小周强作镇定地交握双手,她的额头上冒出冷汗,越擦越多的那种。大清早的,主子就发作了。她会有这样不安的情绪,纯属本能反应。自从得知所谓的“荣太太”不过是荣立诚臆想出来的头衔后,她就对主子有了敬畏之意。
他可能的确不明白女人的心思,世风开放的今日,群众们的嘴巴和身体都是很诚实的,又扔东西又捶桌子地让他滚,那意思绝对不是欲擒故纵嘛。
“少爷,我不太懂这些......”
“我说你懂,你就懂。”
荣立诚的手指戳了戳页面。不耐烦的神色浮了上来。
“那就左边这款吧!我看连小姐......啊不是,荣太太穿露背的一定好看。”
嗯,是个有眼力见的。荣立诚满意地笑了,他收回杂志,对小周竖起大拇指,口头表彰了她。随后,他便像个没事人似的抓起餐盘里的吐司大口咬下去。那副詾有成竹的傲慢,让小周心焦得想原地打滚。
“话说这两天的新闻你可都看了吧?”
“看过了。”
“你没觉得那张偷拍的合影很有夫妻相吗?”
“有啊!”
“好,看来那不是我的错觉了。小周,现在舆论对我方有利,我们一定要乘胜追击。”
“难道您是要和荣太太求婚吗?”
小周很注意用词,她深知唯有嘴巴甜,才会有给老家弟弟换一台IPHONE的可能。至于那些逻辑上称呼上的纰漏,她并不是很在乎。
“婚是一定要求的,但不是现在。凡事讲时机,我要慢慢地等。”
荣立诚继续咬着吐司,他越咬越兴奋,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和大小姐携手相依,坐在贡多拉里畅游水城威尼斯的美好画面来。香香的她靠在他肩头,一双不听话的小手被他握着,从圣马可广场到安康圣母教堂,再到可以看到运河风景的酒店卧房。
到了夜里,他可以关了灯,就着河对岸浪漫朦胧的古老风情,将她抵在窗棂边吻下去。他对她的柔韧度有信心,他很怀念它。
在看到荣立诚一脸的神往后,小周越发为难了。
“既然不求婚,那您说的乘胜追击是啥意思?”
他重新回过魂来,用力敲敲桌子,让她看到那张身经百战的运通百夫长黑卡。
“还能是啥,花钱呗。”
坐言起行,荣立诚说到做到。
他的社交账号上开始翻着花样暗示自己正在狂热地追求某人,照片拍得暧昧不清,神龙见首不见尾。一顿千金难求的私房烛光晚餐,方桌的对面模糊现出一双女人手,教人以为伴君同行的其实是连松雨。
那当然不是她的手,而是佣人小周的。
“这酒真好喝,少爷,咱们还能再来一杯吗?”
“能!只要你先让我好好拍两张,哎对,手就摆在那里......”
荣立诚苦心筹谋,混淆视听,眯着眼修完了照片,待到上传时,都快午夜零点了。他看到留言里发出惊悚表情的邱颂和,洋洋自得地关了床头台灯。
造势,造势!如果不能让广大网民误会,他还如何给将来做铺垫呢。
鉴于荣立诚这一系列的大作死,连松雨把自己的账号直接删了。省得每日每夜都收到系统发来的提醒短信。
“他也就骗骗网上那些无知少女了。昨天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吃饭呢,你明明和我们在一起吃炸酱面呀!”
“嗯,以后我们就指定这家店吧,味道确实好。修然你说是不是?”
西装革履的家伙在工作室的高脚椅上窝着,慢条斯理地点头。
事实上,炸酱面怎会只有昨天才有呢,这么好吃的东西,当然是天天都能有的。
唐嘉辉对这小三角其乐融融的情形简直喜闻乐见,回家省亲时都腆着脸赞起娘亲的手艺来了。
儿子狼吞虎咽的腔调把唐敏德吓得半死,老婆亲手做的鱼丸汤腥得连自家的狗都不想闻,这壮实的小子居然一声不吭地喝了两碗。
“嘉辉,你是不是在为连小姐的事烦心?我瞧微博上都传开了......”
“哪儿的话!我高兴着呢。她跟那混球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天天都和我们......呃,和我在一起。”
唐嘉辉搁下碗,拿餐巾把嘴一抹。
“嘉辉,你那姓荣的老同学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读过他的专访了。他这凶神恶煞的面相,莫不是和意大利西西里的黑舎会有啥关系吧?”
“爸,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不仅是黑舎会,咱还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他再如何西西里有个鸟用,天高皇帝远,在这里,他就归我管。”
“你千万不要冲动,上回没被砍死,已经是烧高香了。你妈如今年纪大了,胆子是越来越小。她前两天还求我,要我放你一条生路......”
“什么意思?她要把我流放到哪里去?”
唐敏德搓着手,搓完了,他又把儿子的手拉过来继续搓。
“......你妈当然是想你去美国和小关团聚,让她早点怀上孩子。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圆过去了。我这样做,不仅是帮你,也是放小关一条生路。”
唐嘉辉鼻子一酸。
“大恩不言谢,我会小心处事的。就算将来真要料理姓荣的,我也一定悄悄地办,绝对不给您的名声抹黑。”
“这就对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记住,千万别因为意气用事,给连小姐的日常生活添堵,她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啊,最恨做事没分寸的粗人。你要冷静,要有格调。懂吗?”
唐嘉辉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他爹说的这些关键词,到了他脑子里一转,活脱脱冒出来一道连修然的影子。
说起冷静和格调,不正是这位爷的强项吗。
洗手间里,据说十分冷静的连修然抓着校绵,耐心地给妻子洗刷。正面刷完,大手在人家的枇股上响亮地一拍,意思是转过去,刷反面。
他那与生俱来的格调,早就在年复一年的操练里磨尽了。人无完人,他也有七情六裕,所谓的冷静自持也是有时有晌的。
“知错了?”
“嗯。”
“以后不要再拿这种麻烦的睡衣挑衅我。只要我想,那些扣子是难不倒我的。以前你的校服扣子掉了,还是我给你一颗一颗缝好的。我耐心有多好,你忘了吗?”
不,她没忘。世家出身的男人天生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他们一般都爱标榜自己耐心好。
“今晚我给你做土豆炖牛肉。你要多吃一点,最近都瘦得脱型了。”
“你即知道我脱型,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连松雨低着头,两眼盯着脚下蜿蜒的泡沫发愣。为了规避他的主动进攻,她现在的家居服都给换成不容易脱卸的了,可惜即便如此,她依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有志者事竟成,他想扯的衣服和想上的人,老天哪里拦得住。
“荣立诚在阿莱佐的酒庄要办品酒会,这事你应该知道了。”
“嗯。我已经把请柬烧了。”
“烧得好。但是今天早晨我接到老头子的电话,说要是敢不去就死给我看。”
“......你想说什么?”
“我想找一个双赢的抗议方式。”
“哦......你是要集思广益,大家一起商量对策吗?”
“差不多。”
连松雨两只大眼睛上下左右地转着。
“要不我装病吧,这招我以前用得炉火纯青......”
“不行。你在杨医生那里已经没有信用了,装病只会让事态更糟。”
浴室里一时只闻水声,她把十八般武艺都想透了,也想不出什么双赢的办法。
如此苦思冥想上下求索,谁知那天赐的好主意竟在她坐进浴缸时突然冒了出来。
古希腊学者阿基米德曾经大呼小叫的“尤里卡”,变成了一只隐形的电灯泡闪烁在她脑后。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
“嗯,我只需要你扇我一巴掌就好。”
一巴掌就好……就好......好.......浴室里的回音一阵阵晕开,连修然手里的毛巾落到了脚边。
当天下午,街心公园的木质长椅上,三张严肃的脸一字排开。坐在中间的连松雨抱着一只全家桶,左右分列的哼哈二将,齐齐将手伸进桶里掏着。他们的手撞在一起,明面上是在掏食,内里却是在掏心。
“我觉得咱们还是再好好想想,不要急着扇耳光。荣立诚现在这深情万种的人设,要让人相信他是个爱搞家暴的狗东西,我觉得光扇耳光可能还不太够......”
“唐嘉辉。”
来自地狱的男声,用这三个吐字阴沉的大字警告他,再啰嗦下去,下一班去忘川河的船一定会捎上他。
“行。我不说了。不说还不行么。”
唐嘉辉脸色不大好,连修然的脸色自然也不妙。但连松雨有点等不下去了。
“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磨蹭了。快点吃,吃完了好动手。”
黑檤世子冷哼一声。
“我已经下定决心。对你,我是绝对下不了狠手的。想要找打,你另请高明。”
“我这全家桶算是白请了。出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连松雨,我他妈缺你那顿全家桶吗!来,你仔细瞧瞧我的手,这糙的,万一不当心把你干成脑震荡怎么办?”
唐嘉辉干脆地回绝了,他把烂摊子踢给连修然,希望他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替她完成临门一脚。然而,大少爷只是呼噜噜吸着冰可乐,一言不发。
公园的热闹仿佛和他们无关,这个小角落,是越来越冷了......
“这样吧。咱俩舍不得扇你,咱给你得找个力气不大的,嘴巴牢一点的盟友来做这件事,你意下如何?”
“时间紧迫,要上哪里去找这样的人才?”
“你别急,我正在想呢!”
力气不大的,首选邱颂和。但是他那张嘴没有把门的,都不用灌酒下药,只要气氛好,他就能全招了。
OK,那么把侧重点放在守口如瓶这方面呢?丁隽业想必是个很好的选择。但他人高马大,一巴掌呼下去,很可能把美人打残了。这种风险他们万万担不起。
咋整呢,哎,这可咋整呢......
“哈哈!你个怂人!来抓我呀!”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小旋风似的花衣裳由西向东呼啸而过,娇小的滑板少女,狂肆地大笑着,以光速向前冲冲冲。而她身后,一个猫着腰猛踩单车的男人正在火烧火燎地追捕逃犯。
他虽然白发苍苍,却根本不老。虽然是个男人,却长得像个姑娘。敞开的格纹衬衫灌着风,跟那青春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潇洒。
“祁瑶!你停下!你给我站住!这是最后通牒了啊!艿艿的……”
他们很快消失在地平线,只留下了令人陡生恻隐之心的残影。
默默良久,坐在长椅上的三个人,突然同时放下了手里的鸡块。
唐嘉辉用纸巾仔仔细细擦完了手指,朝董事长的方向抛出了友谊的橄榄枝。
“连修然,这么说可能不太道地......不过茫茫人海能在此地遇上他俩,是老天爷的旨意。咱因时制宜,让宫明熙来干这事,你看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