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雨绾暗助
玉卿刚到雪兰园，就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子在院子里清扫，料想她应该是云香。
云香瞧见一位妙龄女子远远的走来，看着服饰还是个一等丫鬟，不敢怠慢，急急走过去。“姑娘好。”
“我是五小姐的丫鬟玉卿，小姐命我将这件斗篷赠与九少爷。”玉卿说着，就将放着斗篷的木盘递给云香。
云香诚惶的接过木盘，从面料上便看出来是金贵之物。“奴婢替少爷谢谢五小姐，还望玉卿姑娘代为转达。”云香恭恭敬敬的回应。
“一定。”玉卿笑了笑，“对了，斗篷下面。”压低声音道。
云香一愣，未明白，刚想问，就见玉卿别有意味的摇摇头，转身离去。
云香半带疑惑的转身，就瞧见小娥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注视着她。云香微微颔首，想要端着木盘进屋。小娥笑脸拦了下来，“云香，你什么时候和玉卿姑娘有交情了？”说着就要摸上斗篷。
云香装作不经意的将盘子放低，“这是五小姐送来给少爷的。哪是我这种阿猫阿狗可以碰的？”
果然听此，小娥的手停在空中，又默默收回。“那云香快送给少爷吧。少爷肯定会喜欢的。”
云香也不耽搁，跨进屋子里。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风从打开的木窗吹过，将整个屋子陷入一种极致的冷洌。玄色的衣服、黑色的书桌，顾逸安沉静的气质使所有东西都处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中。
“娘。”顾逸安将眼睛从书中移开，淡淡的说。
“安儿。”云香走过去，将木盘小心的放在桌上，“这是五小姐送来的。”
“五小姐？顾雨绾？”顾逸安皱眉，抚摸上斗篷，光滑细致的表面，内表是一层绒绒的毛。
“对，她的丫鬟还说，斗篷下面。”云香说着，就掀开斗篷，果见一封信放在下面。云香惊讶了一番，倒是顾逸安表情不变的拆开来了，一边看着一边眼底翻起惊涛骇浪。这张纸上写的是整个顾家重要之人的一些喜恶和一些生活习性，虽然都不是些重要的事情，却能让他在顾家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五小姐这是在向我们递出橄榄枝。”顾逸安将纸叠起来，递给云香。“拿去烧了。”
云香不解的问：“为什么，这上面写的什么？”
“这上面写的是顾家这些少爷小姐等的喜恶。”顾逸安压低声音，“拿去把它烧了。千万别给别人看到。”
“我知道。”云香下意识的遵从，自从他上个月发烧之后他整个人都变的超乎常人的冷静和成熟。云香从开始的诧异到后来的习惯和骄傲，现在已经是完全听从他这个聪慧的儿子的话。
顾逸安看着云香离去的身影，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眯起，又扫到桌边的斗篷。这一世和上一世已经开始不一样了，这斗篷的到来不正是预示着接下来有可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吗？
清沐院内，一袭青色长裙的女子眉眼低垂的扫着地。
“竹溪，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多穿点？”玉卿刚进院子就碰到了清扫的竹溪。
“刚刚去打了点水，有些出汗。”竹溪站在院中，双手握住扫帚，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的看着玉卿。
玉卿看着她，心里不由赞叹她眼睛的美丽，这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使整个平凡的面孔都灵动起来。
“那你过会儿闲下来可得记得穿上。”玉卿关切的说着，脚步不停的进了屋。
“小姐，斗篷已经送到雪兰园了。 ”
顾雨绾放下手中的参汤，“可见到云香了？”
“回小姐，见到了。”
“如何？觉得她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玉卿想了想，摇摇头。“她看上去，并不是什么有算计的人。”
顾雨绾黑白分明的眸子透露出一丝惊讶，玉卿虽然不是什么聪慧至极的人，但直觉一向准的很，她这般说，顾雨绾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小姐，绣娘来了。”妙妙掀开厚重的门帘，笑吟吟的领着一个扮相喜庆的少妇。
“五小姐好。”绣娘满脸笑意，恭恭敬敬的行礼，“奴家周李氏。”
“辛苦了。”顾雨绾半搭着玉卿的手，缓缓站起。
“是奴家的荣幸。”绣娘不卑不亢，也不多话，放下东西然后开始用工具给顾雨绾量身。
“小姐喜欢什么绣花样子？”
“槐花吧。”
周李氏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笑道：“新生素蕊月纤纤，万串幽香着露沾。可是个清雅秀丽的妙花儿。”
“你读过诗？”顾雨绾惊讶又有几分欢喜。
“奴家早年在纪老私塾隔壁住过。”
“可是纪清老先生？”顾雨绾眼睛一亮，微微急切的问。
“正是，早年纪老先生云游山川，落脚奴家的村子教书两年。”
“纪老先生的诗词皆是锦思妙想，读来让人心旷神怡。”顾雨绾先是赞了一句，又紧接着说：“只可惜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世，要不然流传下来的何止那一百多首经典。”言语中颇有惋惜。
周李氏也深有感触的点头赞同。
周李氏离开后，顾雨绾独自在窗前坐了会儿，静静地瞧着窗外已经凋零了半数的桂树。半晌，慢慢的站起来离开窗边，细细听来，似有一声叹息。
迎春院里，顾沈氏和顾若雪对坐在榻上。
此时，厚重的门帘被人撩起，一位少女探身进来。
“老夫人（自从顾家上一任家主逝世，顾沈氏就成为了老夫人，顾老夫人就被称为太夫人）、七小姐。”
“事情可查出来了？”
“回老夫人，查出来了。三老爷当初和老爷一起去的拂柳园，云香的事情他也知道。”
顾沈氏眉头一拧，像打结的线。顾若雪安抚的拍拍顾沈氏的手背，宽慰道：“他们母子既然已经进了府，那就任凭母亲拿捏。母亲何必担忧？就算是给上少爷的名头，又有谁会当真？”
“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的门道。若此时认下了这个小子，以后这顾家万般家业，他便要分一杯羹。娘亲实在不忿。”顾沈氏边说着，回握顾若雪的手。
“母亲不用多虑，想那竖子，才不过六七年岁。过两年找个由头把那云香发卖了去，他一人孤立无援。若用心引导一番，把他往勾栏里领一领，到时候掏空了身子，也没几年活头了。”顾若雪调皮的吐舌头，贴心的倒上一杯茶给顾沈氏。明明是一派纯真可爱的小女儿娇态，说出的话却是如蛇蝎般狠毒。
站在一旁的玉姝微微垂下头，掩下惊恐之色。她没想到这七小姐竟然心思如此歹毒。
“雪儿长大了，你这样，娘也不担忧了。”顾沈氏接过茶杯，欣慰的笑。
“你先下去吧。”顾沈氏将茶杯送到唇边，柔和的眉眼下那嘴角上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玉沁略略犹疑的磨蹭两步，顾沈氏似乎看出了，将嘴边的茶杯放下，“还有什么事？”
“回老夫人，刚刚经过湖边，碰到了玉卿捧着斗篷去往了雪兰园的方向。”
顾沈氏捏着杯身，冷笑着说：“倒是好心肠。当日在祠堂那模样原是做给我瞧的，真是苦着她了。”顾沈氏一个眼神看向玉姝，玉姝面色微白的跪在她面前。顾沈氏将茶杯举起，慢慢倾斜，茶水顺势而下。玉沁的头发衣服顿时湿了大片。“喂不熟的野种。这自诩良善的性子倒是跟她那装腔作势的娘一个样，倒显得我们娘俩恶毒了。”
“娘亲，可不要气坏了身子。女儿可会心疼的。”顾若雪将茶壶放到顾沈氏的桌边，“再说，哪有这么说自己和自己女儿的！让人听见了，我可就不嫁人了。”顾若雪撒娇的嗔怪道。
顾沈氏握着茶壶手柄，笑着说：“你倒是会宽慰人。”
顾若雪看着玉姝不做声的任由着顾沈氏将一茶壶的沸水从头淋到脚，心下暗服这丫鬟的耐性。目光滞留在她身上，带着些许赞赏的意味。顾沈氏自是察觉了，“可是看上这丫头了？”
“瞧着模样不错，性子又好。”顾若雪上下打量，“我出五两银子，娘亲可肯？”
“我这丫鬟用的如此顺手，你五两银子就想顺走？”顾沈氏掩面而笑，无奈至极，“罢了罢了，带走吧。”
“娘亲明明是捡了便宜，干啥做着自己吃亏的模样。矫情！”顾若雪娇笑的调侃，不慌不忙的起身。
“领了我的人就想走？”
“等娘亲反悔，若雪可就找不到这般好看的奴才了。”顾若雪对玉姝招手，“玉沁，快随我走。”
玉沁抬头看向顾沈氏，满目吃惊，一时不能适应。看着顾沈氏点点头，恍恍惚惚的跟了玉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