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纵使相逢（2）
和卢卡斯道别的时候，柴八将看到了他的父亲，柴鹰。
码头上本就空旷，柴鹰站的位置又十分显眼，柴八将肯定不会认错，而且他十分肯定，父亲当时也在看自己，他认出了儿子。
那个人影见柴八将冲悬梯上下来，并没有停留，转身潜入了一个小巷，柴八将疾步追了过去。拐了几个弯，追的没影了。
柴八将是放弃离开的机会追出来的，要是就这么没了也太得不偿失了。柴八将扭头寻找，巷子的暗影里传来一句：“臭小子，长大了。”
柴八将回身看着巷子，暗影里站着一个人，那人往前走了一步，光亮照在他的脸上，柴八将没有看错，真的是柴鹰。
柴鹰不似之前那么魁梧，面容消瘦，两颊高耸，嘬腮严重，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但是眼神依旧犀利的看着柴八将。
柴八将瞬间哭出声来，扑在柴鹰的身上：“爹！我总算找到你了。”柴八将发觉，父亲比走的时候，瘦了太多，刚才的一抱，仿佛只抱住了一具骨架。
柴鹰身子轻飘飘的，险些被柴八将扑倒，笑着推开柴八将道：“你怎么自己跑到青岛了？你娘呢？”
柴八将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娘很多年前就死了。”
“喔。”柴鹰面无表情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柴八将看到柴鹰左袖筒轻飘飘的，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爹！你……？”柴八将吃惊的看着父亲。
柴鹰轻描淡写的说：“手艺不比当年，在盘口被人抓包，砍了。”柴鹰说的十分轻松自然，仿佛左手就没存在过一样“先不说这些，你身上有钱么？”
柴八将不明白柴鹰为什么要问这个，愣了一下，说：“有。”说着，掏出兜里的大洋，递给柴鹰。
柴鹰伸出右手去接，柴八将猛然发现，柴鹰右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也没了。柴八将咽了口口水，没敢再问。柴鹰看到了柴八将的反应，一把把柴八将手里的大洋夺了过来，说：“千门八将，哪个不是走钢丝的过活，活儿玩的好，就是能人，玩的呲了，就变成废人。身体健全的人在千门不存在的。”
柴鹰掂了掂手上大洋的分量，夸赞道：“臭小子可以啊，现在比你爹我还有钱，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耍。”
柴八将也不敢多问，他心里有好多话想和柴鹰说，也有好多问题要问他。
柴八将跟着柴鹰转过几条街，进了一个胡同，往里走了没几步，来到一个院子的门口。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伸手拦住柴鹰，柴鹰瞥了两个人一眼，笑着说：“谝了哇，我你们也拦。我可是这里的熟客了。”
其中一大汉轻蔑的笑着，道：“柴爷，您确实是我们这里的熟客，也是赖账的熟客。”
柴鹰嘬了嘬牙花子，右手掂了掂口袋里的大洋，发出叮当乱响，道：“哎呀，你说我这有钱就想着照顾你们生意，你们不认人，这钱总该认吧？”
那大汉又一乐，道：“得，这次让您进去。后面这小子是谁？”
“我儿子。”柴鹰撇了撇嘴，大踏步的往院里走去，柴八将紧随其后。
那大汉摇了摇头，紧跟在柴八将后面。
从偏厅进了门，柴八将就闻到一股醉人的味道，扭头一看，偏厅很大，烟雾缭绕。柴八将识得这是一家大烟馆。现在，各个**军阀都有自己的统治辖区，上头虽有令不许私开烟馆，可是毕竟利润颇大，开烟馆的大多是地头蛇，挣到的钱上下一打点，管事儿的便睁一眼闭一眼。
柜台后面的掌柜见柴鹰进来，笑眯眯的从柜台后走了出来，说：“什么风儿把柴爷吹来了？”说着，那掌柜冲跟着进来的大汉使了个眼色。
柴鹰道：“这不是瘾上来了嘛，顺便照顾照顾咱店里的生意。”
掌柜的斜眼看着柴鹰，道：“柴爷，你要抽我这的烟，可得先把你欠的账先还上，而且您还得带够今天的烟钱。”
柴鹰看了看身后挡着他去路的壮汉，又看了看掌柜的，陪笑着说：“我柴鹰是那种欠钱不还的人么？这不……”柴鹰往他身后的柴八将身上一指，道：“今天我儿子也来了，我欠你们多少钱，我儿子帮我还。”说着，柴鹰只管往屋里走去。
掌柜的侧着脑袋打量了一下柴八将，苦笑了一下，说：“你就是柴鹰的儿子？”
柴八将点了点头。
掌柜的见柴八将年纪不大，来了烟馆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竟然丝毫不怵，也觉得有些惊讶，笑着回身拿起柜台上的算盘，开始拨拉着说：“你爹一共欠我……”
柴八将摆了摆手，说：“别麻烦了。”柴八将从包袱里掏出所有的银元，说：“这些够不够？”
那掌柜和谁都不如和钱亲，他见柴八将手里的钱不仅足够偿还柴鹰的债，还足够两三天的烟钱，喜笑颜开说：“看不出来啊，小柴爷还是个小财神，来，里面请，一会儿我就给你把烟枪上上，还有最好的烟膏。”
柴八将摇头道：“我不用了。”说完，把钱放在柜台上，走进屋里。
偏厅的屋里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烟膏味。柴八将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看着周围榻上犹如死尸一般的人，各个表情陶醉。
柴八将在一个小隔间找到了柴鹰，柴鹰已经躺在榻上，柴八将坐在对面，刚坐下，掌柜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柴八将看着掌柜伺候着柴鹰把烟枪烟膏弄好，掌柜的不死心的回头问道：“小柴爷不试试？”
柴八将摆了摆手。
掌柜的见柴八将虽然不怵，但是举手投足却不似“烟油子”，只得退了出去。
柴鹰“”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缓缓的吐出烟雾，脸上说不出的满足。柴八将道：“爹，你走之后，我和娘就去了……”
柴鹰摆了摆手，打断了柴八将的话，说：“你知道这大烟也叫什么？叫福寿膏！抽了就能多福多寿。”
“我们后来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