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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堂上辩,三日限

    大堂之上是如何一番针锋相对的情形,林锦和姤儿并不知道,她们只知道待她们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时,人们已经开始往外面散去了。

    夹缝推搡间,姤儿听到人们有些兴奋地谈论着:“这郎君胆儿真大,连在韩明府面前都敢那样说话。”“是呀,不过说的疑点确实没错,韩明府都被说动了......”

    “......”

    姤儿心内生出一丝疑惑,和点点希冀。当她和林锦挤了进去,却发现大堂已空,只剩下苟杳一个人垂着头一步一顿地往外走着。

    “怎么样?”林锦迎上去问道。

    苟杳闻言抬起了头,姤儿才看清他眉头紧锁着思索的模样。苟杳减缓了步子,停在林锦面前,轻轻摇了摇头,见林锦愁云渐起,又勉强露出了一点笑,两手搭在林锦肩上,安稳她道:“不过好在,韩明府给了我们三天的时间去查。”

    “那三天之后呢?”林锦脱口问道。见苟杳笑容顿住,一时语塞的模样,林锦面色缓了缓,低下了头喃喃道:“也好,我们还有时间......”

    看着妻子满心焦急却吞声忍泪的模样,苟杳不知如何安慰。姤儿在一旁开口安慰道:“你放心,锦儿姐,这么多人在,还有吕岩,肯定能把事情弄清楚的。”

    林锦抬眼看了看姤儿,红红的眼眶泪水汪汪,却终是没有流下。苟杳握住她的手往外走,三人一同回了吕府。

    苟杳与林锦去找了吕父吕母,姤儿在府内没找着吕岩的身影,正要出门去寻,碰上了刚刚听说此事也要出门的吕峰,两人一琢磨,猜得吕岩现在应该在药铺里。

    果不其然,待姤儿和吕峰两人匆匆赶到药铺时,吕岩正在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铺子里仔细查看着。见他们来了,吕岩起身说道:“这些药草应该没什么奇怪的,但还是得要林锦亲自查看才行。我怕待会儿会有衙役回来封铺,来,你们帮我把放在外面的药材装一点回去。”闻言,姤儿与吕峰也不多话,听吕岩之言开始仔细查看、摘取药材了。

    苟杳和林锦匆匆拜见吕父吕母,在他们面前讲述了大致过程。京兆府少尹孙子仪近日身子因为习武太累加之寒冬不注意保暖,受了些风寒。因为听闻林谦的药铺便宜药效又好,所以在他那里先后买进了一些药草,谁知今日用了早膳过了一阵,孙少尹喝了汤药,不一阵儿便突然腹痛难忍,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京兆府请来了个熟识的郎中检查,他在那碗汤药的药渣里发现了混入的断肠草。据孙少尹的家仆所述,草药送来府上时封包条完好,经手的又都是府里多年的老仆,期间下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此粗粗一看,此案能归咎的,目前只有林谦一人而已。

    年节间能调动细细调查的衙役本就屈指可数,何况也算是证据确凿,原本不容林谦辩驳便可立刻将之归罪直接仗杀。好在苟杳及时赶到衙门,在了解了大致情况后,不顾阻拦冲进了大堂,当着韩明府的面跪下,历数此事的众多疑点与不可知的情形,比如犯案的动机为何、年节家宅混杂药材是否有被偷换未可知等等,最后总结了一句“奸佞之徒欲嫁祸于人,暗中之箭可惧可恶”,让韩明府闻言有力,细想后又脊背一凉,便松了口给了三日的期限。

    吕父听完苟杳的叙述,轻轻点了点头,面色严肃,细思了一阵说道:“那个林谦,和孙少尹有怎样的交情?可曾结过什么冤家?”

    “据我所知内兄和官员们并没什么交情,只是为了扩展草药的销路罢了。他来京城也不久,为商有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冤家。”苟杳回道。

    吕父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撑着木桌抚着下巴上的胡须,顿了顿说道:“孙少尹我并不熟,听说是个脚踏实地的官员,倘若不是你家舅兄所害,难道是有仇家?”

    几人沉默着,吕父又开口说道:“不过,韩明府的为人我倒清楚,明理阔达,既然他给了你三日,你们就放心大胆地去查,你舅兄那边,我会托人照顾着。”苟杳点点头。一旁的林锦听到哥哥在牢里不会受苦,心里稍稍有了安慰,忙起身跪下,拜谢吕父吕母。

    吕母上前扶起林锦,抚着她的手安慰道:“可怜的孩子......你放心,咱们吕林两家本就是旧相识,你现在又嫁与了苟杳,都是一家人,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林锦委屈地点点头,泪珠不争气地落了下。

    吕母拍拍林锦的肩膀,然后转过头问吕父道:“不过,我听说那个韩明府性子很强,连那佛骨都敢烧,苟杳这样在堂上大闹,不会惹怒了他罢?”吕父闻言,叹着气笑笑,说道:“这你放心,韩明府是个性刚强了些,但绝非小人之腹。不过苟杳啊,你虽能放手去查,但凡事还是要先请韩明府的准许,不可妄动,否则不只是害了林谦。”

    苟杳点点头,起身谢过吕父,然后在他的安排下,得以与牢中的林谦见上一面。此时,吕岩和姤儿、吕峰三人正好回来了。吕岩和苟杳简单交谈了几句,便和他们一同急匆匆地出门去看林谦了。

    姤儿拎着一打药草,被留在了吕府的院中,一时不知所往,还好吕峰在一旁,提议她先把药草带回吕岩的房里。两人没走几步,便碰上了从书房出来准备回房的吕父吕母,站在一旁的吕峰给姤儿和吕父互相“引见”后,姤儿便被面无表情的吕父叫到了书房去。

    总要面临的,却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跟着吕父吕母进了书房,吕父刚转身坐下,姤儿便一个扑通跪了下去,低头行礼,而后说道:“小女子李姤儿,蒙骗长辈、口中雌黄,特此谢罪,请二位责骂。”说着,姤儿一时激动,额头用力过猛,重重地叩在了地上。

    这突然的一跪和紧接着的“咚”一声响让吕母还没坐下的身子立刻立了起来,刚坐下的吕父也有些吃惊。吕母急忙扶起姤儿,皱皱眉又温和地笑着说道:“这个孩子这是做什么,我们叫你过来,不过是想了解些前因后果罢了。快,到一旁坐下说。”

    前因后果?撒那样的谎的前因后果?姤儿心内暗道——这要我怎么说。

    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坐下,姤儿感到吕府打量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扫了几遍,然后,他端起一旁的茶杯,正欲喝,却被吕母拦了住:“这杯凉了,我再去给你沏。”?说着,吕母朝吕父努努嘴,出了门去,留下屋内一大一小相对无言。

    会意了吕母的眼色,吕父脸上带了些亲切的笑意,看着姤儿问道:“你叫李姤儿?”

    “是的......”姤儿点点头,回答到一半却因不知如何称呼吕父,嘴巴半张着。

    “叫我吕世伯罢,苟杳他们都这样称呼。”吕父接口说道,“你一个人在京城吗,家里人呢?”

    “回吕世伯,之前跟着父亲来了京城,但他事务繁重,常年在外,昨日来探望了我一次。母亲......很早便过世了。”姤儿回道。

    这时,吕母端着冒热气儿的茶壶和茶杯进来了,听见姤儿得话后说道:“你一个人呆在京城?一个姑娘家,吕岩怎么就放心你呢......为何不来找我们?”说着,吕母沏了两杯茶,一杯端给吕父,一杯端给姤儿。姤儿忙起身接过,一时失笑,不知如何答话,便说道:“来京城结识了些善心的朋友,已很是庆幸,又怎敢来添麻烦呢,更何况......”

    姤儿没说下去,吕父吕母便知了她的下句,于是吕父开口说道:“都是那小子荒唐心思多了去,竟然还敢拿婚姻当儿戏蒙骗家里......不过,姤儿娘子,如此无礼的要求,你怎会答应他?莫不是他拿什么要挟你......”

    姤儿急忙摇头否认——即使也许算是“要挟”过。她开口说道:“不是的,吕世伯。是因为吕郎曾多次救我于为难,我给过他承诺,才会答应这请求的。”

    “哦?三郎救过你,如何救的?”吕母闻言来了兴致,问道。于是,姤儿便将与吕岩相识以来的所见所闻,给两位长辈细细讲述了一番。

    随着姤儿的娓娓道来,吕父吕母越发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时而皱眉,时而欣慰,又时而讶异。

    姤儿这才发现,对于离家而居的吕岩,面前这对父母的知之甚少、心忧牵挂。所谓的责备与问话,不过是父母之于儿郎的那颗,想要了解的心罢了。

    拜辞吕父吕母,姤儿正要去寻吕峰,却在院中迎面碰上了一瘦弱清秀的青衣郎君。

    那郎君便是吕岩的四弟吕炫,刚从朋友处回来。他没想到在父亲所居的院子里会碰见个陌生女子,心内十分奇怪,但一向对陌生人寡言少语的他并没问话。于是两人有些尴尬地点头致意,便各自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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