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姚秀兰一晚上就没有停过嘴, 既然口头上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 那么肯定要让女方松口各种礼节尽早走起来, 顾长军情况可不一样, 不能像旁家小子那样等个两三年再结婚。
姚秀兰心底的小九九是最好在顾长军这次探亲回去之前将酒摆了，免得夜长梦多。
顾长军可经不起再来一次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然她知道现在不能提，最起码要等定亲饭吃了，过了明路才想法子，路得一步步走。
石芸榴来到沈喜梅房里, 说顾家想尽早将定亲饭吃了, 问沈喜梅是个什么意思。
沈喜梅瞟了眼石芸榴, 小声说：“我明天傍晚就要回镇上工作了，要不明天中午吃定亲饭？”
石芸榴恨铁不成钢的点点沈喜梅的额头：“要我说你什么好？”
“不是, 你也知道我不好老是请假, 那是我自己的摊子，我得看着啊, 我干的可是收钱的活, 虽然各方面都定了规则流程，不会出岔子, 但是总归自己收心里才踏实。”
“你承包窗口的事同顾长军说了吗？他是个什么看法？”
“好没说呢，这事不急。那个明天中午吃定亲饭怎么样？”
“我发现你这孩子一点事都不懂。”石芸榴泄气般坐在床上, 不想说话。
沈喜梅：我又怎么了我？
不多时沈来福见母女两人一直不出来，进来看看情况, 发现石芸榴在抹眼泪。
沉着脸问“你怎么惹你妈生气了？”
沈喜梅诺诺不敢言, 她发现她现在还不如上辈子讨父母喜欢, 明明她这么乖巧，不像上辈子给家里带来难堪和流言。
石芸榴见父女两个状况不对，忙擦干眼泪：“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喜妹也要到人家去，心里难受。”
担心她以后受苦，担心在婆家过得不好，偏偏她自己一副想赶紧嫁出去的模样。
石芸榴除了担心还有些伤心了。
孩子大了，一个个都不同父母亲厚了。
沈喜梅再不敢提什么隔天就吃定亲饭的事，石芸榴却同意了，不过气氛还是有些沉闷。
这一个个进去都没有下文了，顾家三人在堂屋坐着有些忐忑，沈家兄弟年轻辈分低，本就在充门面，这会什么话都不说，一个劲给在座的添茶水。
姚大河（保媒人四舅姥爷）见状，为打破当前的迷之寂静，硬着头皮大声喊到：“来福兄弟，你和芸榴是不是有什么要求，说出来一起斟酌斟酌，‘妹’也出来说说意见、看法。”（这里妹指的是定过亲到过门那段时间男方长辈对新媳妇的统称）
说着同时还像顾长军打眼色，示意他进去看看情况。
顾长军早就担心，那丫头看着是活泼的，这么长时间都没听到点响动，他的确不放心，反正房里也不止沈喜梅一个人，不用太讲究。
顾长军也没真敢直接进去，站在门口试探着朝里看，母女两个低着头坐在床上，沈来福阴着脸站在边上：情况不太妙。
姚秀兰也跟着蹭过来，推了顾长军一把，头伸进房里，眼前的情况大概懂些，毕竟她是嫁过两个女儿的：“他婶子这是舍不得喜妹。不要舍不得，嫁到我们顾家只会多一家人疼她，我们家老三那是顶出息又懂事的孩子，以后肯定疼媳妇，看我家老大就知道了。
两家离得又不远，来回不要太方便。”说到这里姚秀兰猛地想到嫁到他们村过得不好的沈喜桃。
忙改口道：“我们村比不上你们村富裕，不过他们小两口以后也不住在那边。喜妹有出息在镇上有工作，我们老三也不差，挣了点家底，家里再凑点给他们在镇上买个房子，最近正在查访呢。
你们家离镇上还这么近，再好不过了。”
买房子总归是大喜事，并且已经板上钉钉了，她也不再纠结，这会想清楚了，买了房子，沈家总没有理由一直留着沈喜梅不嫁。
所以这房子不止要买，还要尽早买，买下来了，她才好张嘴朝沈家要沈喜梅的生辰八字。
沈来福夫妇之前从旁人嘴里听了顾家打算在镇上买房子一事，但有些担心是顾长军逞一时之气说的，现在听姚秀兰开口提到了，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他们两人都这么大了，各自有工资，也不能一直啃老的。这房子以后也是两人要住的，哪能光让老的出钱，喜妹工作不久，但是也挣了点。她念书不太行，但是干活麻利，他们饭店的领导挺器重她的，说是能预支点工资。
你家小子听说津贴也还可以，想来两人凑凑也能买个小点的房子。”
沈来福想实在不行，这个夏天家里也有些进项，私下拿出来贴补给喜妹买房子。
只要喜妹出了钱，这房子才能保证是喜妹小两口的，而不是顾家的。
沈喜梅听了这话不由抬起头：她果然小瞧她爸了，想的长远。
经她爸这一说这房子就从男方婚前由公婆所买变成了夫妻共同财产！
虽然她不担心顾家觊觎房子，但是自己的住在里头总归理直气壮些，像上辈子，她就不好意思一个人住那么大一间房子。
如若她不提住到后面老房子里去，怕是顾家几个女孩子要搬到她房里，因为家里真的住不开。
那边顾长军也忙点头：“沈叔说的是，嫁女娶媳是长辈的责任，这买房置业可不是晚辈自己的任务。我们也有着能力，不用家里操心！”至于他私下磨着找他娘要钱就不用摆在门面上了！
自己的儿子，姚秀兰哪里不清楚，心里暗骂：吃里扒外、还没娶到媳妇就忘了娘的货。
这下房子要买，娶媳妇也要大办。
并且房子是你们俩的，我拿什么去压沈家一头？
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不止如此还要将话说的漂亮，说的合沈家心意，谁让你是求娶方。
姚秀兰再次感叹：自己当初吃饱了不知道多跑跑，没事生那么多儿子做什么，都是讨债的。
“那感情好，我和老顾就只张罗娶儿媳妇的事了，房子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反正以后也是他们小两口的家，不能事事依赖着父母。
婚事方面，亲家就放心，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热热闹闹！”
沈来福点点头，也爽快了：“行，我们出去商量下定亲的事。”这话是对顾长军说的。
沈喜梅见着姚秀兰进来和石芸榴寒暄，慌了。
这婆婆遇上妈可不要唱大戏？
忙的看向顾长军，心里呐喊着：不要将她留着房里啊。
她脑细胞不够，回头应不上她妈的话或是入了婆婆的套，就悲剧了。
顾长军却摆摆手出去了，他可不敢当着两座大山面救小丫头出虎口，好不容易让岳母大人心情好点，可不能重蹈覆辙。
不过看见她不再一副萎靡不正的摸样，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回来的路上，顾长军心情很激动。
因为明天就是他和沈喜梅定亲的日子。
正嗨的不行，冷不防听他妈问到：“老实交代吧，你身上有多少钱。”
顾长军稍息立正：“两百块！”
姚秀兰炸毛：“怎么可能？”
顾长军非常认真的回想下：“好像不止，我兜里还有五十块，一共两百五十块，真的。”
“你个坑爹的二百五，两百五十块拿来娶媳妇还差不多，哪够在镇上买房子？”
顾文涛看看母子俩，淡定的说：“也不是不可能，那种几十年住不了人的老房子也是能买一个的。”别看镇上繁华，也能从旮旯沟里找出土坯房子，反正也是镇上的房子不是？
顾长军仔细打量着他老头子，看着不像说笑的，心里只慌了一下下，一脸认真的反驳：“我打算在镇上新房子里结婚呢，怎么也不能是土坯房吧？
要不，爸妈借我点？不多，三百五就够了，我一定还！”
“三百五？我娶儿媳不要花钱啊？最多二百五！”
顾文涛像看傻子似得看着自己二百五婆娘，平常多精明的一个人，遇到儿子就犯蠢。
毕竟是和自己一条船上的，还是要挽救下。
“我们给你结婚要花不少钱，没有得多的借给你，你找你大哥借去吧。”父母的钱可以不还，但是这亲兄弟可得明算账。
顾长军才不上当：“镇上买房子少不得要一千好几，虽说我和喜妹共同承担，但是儿子是男人，总要挑大头，少于七百怕是不成。
爸妈借我三百五，大哥马上就四个孩子了，身上担子也重，高于一百我也开不了那口。
爸妈若是真拿不出就算了，我再去找旁人借点。”
顾文涛：……
姚秀兰听说顾长军要去旁人家借钱，忍不住差点开口了：家里又不是没有，这找外人借算怎么回事？之前大话都放出去了，说不得石家会出面嘲讽，她可不想被人看轻。
顾长军见了少不得要推一把：“要不，你们先回去，我现在就上姥爷家看看？”
姚秀兰一把拉住他：“行了，待会回去我偷偷给你拿四百块钱。你就不要再找你大哥借了。
这些年你寄回来的钱也不少，那钱也不说什么借不借的，就给你了，但一条，你嘴巴紧着点，不要让你两个哥哥知道了！”
“诶，儿子都听妈的。”
顾文涛：……
其后一路无话到家。
顾建国还在外面跑大车，一般出去三四天才回趟家，姚秀兰一到家就将顾向军夫妇喊出来，然后是一系列吩咐。
“琼花，赶紧打水来，这鱼要是能养到明天还是活的，就不用再去买了。”
那是顾长军今天捕上来的，本来在沈家后头蓄水池里养的好好的，但是因着明天男方家要送礼节过去，就让顾长军带回来了。
“至于布，我箱子里还有几块，不够先借用下姣娥的，你那多，回头妈给你补上。”
周娇娥听说亲事成了，明天就吃定亲饭，也为顾长军高兴：“瞧妈说的，不就几块布吗，就是你不提，我也会拿出来给长军用的。”
姚秀兰满意的点点头，又想到一时嘴快已经承诺出的四百块钱，有些肉疼，转向顾长军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你大嫂对你们好，以后成家了也要承这份情，回头带喜妹上街时记得买布回来补上。”
定亲后，男方肯定要带女方上街买身衣服什么的。
顾长军满口答应：“恩，回头大嫂拿了多少，我双倍给大嫂买回来！”
姚秀兰瞪了顾长军一眼：就你大方！你上街用的不还是老娘我的钱？
周娇娥暗笑，正准备推脱一下，占琼花抢在前头开口了：“我那里也有两块新的，花色还时兴，回头都拿来给他三叔。”
姚秀兰：……我咋不知道你也有新的布呢？
“行了，就这么定了。
鱼和布就齐了，至于肉，家里没有那么多票，也没听说哪家明天杀猪，长军明天一早上镇上农贸市场买，买多少你心里也有数，就不用我提了。”
定亲时鱼、肉旁人家都是按照斤两来算，一般也就一对大鲢鱼，六到九斤不止。
他们带回来的鱼有十来条，哪怕不能全养活，明天最少也得带六条去沈家，说不得有二十斤，而肉的重量一般都是跟着鱼走的。
姚秀兰：……
我能说我带十来条鱼回来，就提两条到沈家去吗？必须不能啊！
怪不得沈家非要让都提回来，坑啊！
如此一一吩咐下来。
顾文涛四平八稳坐在椅子上一句话都没说，其实总体来说，他心里是真的很高兴。
顾家不是状元屯的原始居民，他的老家在千里之外的东北，当初为了躲避战乱，他的爷爷拖家带口一路逃难南下，他两个叔叔和一个小姑，都死在路上了。
单单剩下他们这一房祖孙四人，途径环山时碰到红军，帮着他们带了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出来，最后在红军的指点庇护下九死一生得以逃到状元屯。
在这里第一个碰到的就是沈家人，那时候村里还有些排外，不过不严重，沈家人帮着说了几句话，指点他们到荒山脚下现在屋脊这一块地搭了茅草屋，正式扎根下来。
这些年村子慢慢扩大，他们顾家也站稳妥了，顾家子孙也重新繁盛起来。
他是真的高兴自己小儿子能娶到沈家小闺女，还是那么出挑的女孩子。
所以之前他也只是口头上打压下那小子，没真的打算不给他钱买房子，只是那小子太气人了，小心思都动到父母头上来了。
转而想到他能娶到沈喜梅那样的姑娘，也算是争气，气也消了。
事情交代好了，姚秀兰打算回房：“三子，你来我房里拿点钱，明天去镇上卖肉和糕点用的。”
“诶！”顾长军说着就跟上去了。
占琼花眼巴巴看着，可是不敢过去偷听，公公在那坐着呢。
周娇娥笑笑：“爸，我回房休息了，你和妈也早点休息。”
顾文涛点点头：“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不舒服要立马说出来，明天你妈也不上工，在家看着。”
定亲时男方这边只有男性家属和保媒人需要过去，顾建国不在家，顾向军就得顶上过去。
虽然养儿子累还糟心，但是独木难支顾文涛深有体会，所以顾文涛是真喜欢沈家女做儿媳妇，不管男女，多生几个就好了。
姚秀兰在房里掏出钥匙打开大衣柜，翻半天，拿了一件布满补丁的老式盘扣棉袄出来。
背对着顾长军将棉袄拆开，掏出一把大团结。
“妈，家里不会真的只有这么多钱吧。”虽然看上去一大堆，顾长军目测估算不超过七百块。
“要不然呢，你当家里有金山银山啊？”
“那买房子差的钱我自己去借好了，怎么也不能为了我娶个媳妇就将家底都掏空。”顾长军讲的那叫一个大义凛然。
姚秀兰翻个白眼：“行了，真当你妈好糊弄是吧？家里的钱自然不能放在一处，那样也不安全。这钱本来就是给你娶媳妇准备的，你寄回来的钱都不在这里头。”
顾长军这才放心下来，他寄回来多少钱心里有数，没有一千也有□□百。
以他对两老的了解这娶儿媳妇的钱应该是两老自己挣下存的，他哥开了十来年大车，挣得比起他来只会多不会少，上交的钱应该也单放着存下来了。
姚秀兰数了半天，递过来一把整齐的大团结：“这是四百五，五十给你制备结婚用品的。省着点花。”
顾长军舔着脸笑着说：“再给点呗，明天买肉和糕点之类的应该家里出吧？”
姚秀兰理都不理，直接将其它的钱塞回破棉袄里，重新放进大衣柜锁好。
“嫌少，找你爸要去！”
第二天天刚亮，顾长军就起床了，骑着车子到镇上去买东西。期间偷偷绕到沈家，直接摸到锅屋掏出一个包裹递给沈喜梅。
“什么东西？”这事好像有些印象，上辈子发生过？
顾长军压低声道：“这是我自己存的钱，我家里都不知道，除了你爸妈对旁人一个字也不要说。一共六百块，回头你拿这个充做买房子的钱。”
沈喜梅眼睛亮晶晶的，上辈子也是这样。
不过上辈子是八百块，怎么少了两百？
很快就想明白了，那时候结婚来的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两人连街都没有来得及上一趟，所以他就没有花钱。
想来留着两百是为了开销。
沈喜梅想想没接“我这边能凑得出来一些，这个你拿回去好了，要不然，你自己那一份哪里来？”
顾长军笑道：“我妈私下给我了，我嫂子几个都不知道。回头拿出来了，他们也顶多想着是我私下存下的，加上我身上还留了两百块，也是六百块，一共一千二，买房子够了。
给你你就收着，要是我妈知道我身上原本有这么多钱，肯定得炸毛。”
沈喜梅笑的更甜了，像小松鼠似得一个劲点头：上辈子她那八百块钱都不太敢拿出来用，藏的可辛苦了。
顾长军看沈喜梅笑了，也开心了：“过两天我们就去看房子，有空我带你去县城逛逛街。”
“恩，我上班每天都有三四个小时可以休息，还可以轮值，时间很够。”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顾长军才恋恋不舍的骑车走了。
沈喜梅正准备回房里将钱藏起来，石芸榴走过来：“你房里一个门锁都没有，给我帮你收着，下午你去饭店时再给你带过去。”
这没过明路的钱，自然不是男方拿来的礼金，她肯定不会动，放在国宾饭店最安全。
石芸榴猜到顾长军私下拿钱过来了，但是不知道居然有那么多，那厚度一上手就掂量出来了。
心里倒是五味翻成，这要是她儿子这么干？
一时对未来亲家母惺惺相惜起来。
“下午让长军送你过去。”一个女孩子一路上带这么多钱，谁放心。
沈喜梅忙打蛇随棍，挽着石芸榴的胳膊：“既然这样，你让我爸中午少灌他酒？”
石芸榴拿着钱扒开胳膊直接走了，留下句：“喝酒这种事，我从来不干涉你爸！”因为沈来福从来不怎么喜欢喝酒。
再说今天这种诚，沈来福本就不是灌酒的主力。
沈家老一辈的兄弟今天都没有上工，昨天连夜通知到了，今天都过来做陪客。
农村还是有些陋习，就是拼酒。
特别是定亲这天，说是若不把男方喝趴下，就表示女人家里没能人。
所以男方的保媒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做得的。
沈新全、沈新华兄弟俩也早早将货物送到饭店买了些东西回来了，今天肯定不出门收鸡蛋了。
沈家人勤快，家里并不怎么脏乱，但是石紫燕还是一早起来就将家里家外打扫一遍，条柜、桌椅也擦得干干净净。
沈家几个婶娘在厨房帮忙，虽然定亲酒一般就两桌（女性等酒席撤了才上桌吃饭），这是最体现女方能干的地方，酒席办的好，男方更看重不说，说出去也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