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归来
海风很大，顾越迎风站在甲板上，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玟原，辗转半年的时间，他们终于要回来了。
从进宫，到与闻人越结为伙伴；从出战靖州，到北丘认亲；从冒死采摘迷迭兰，再到舍下夏夏去往沂泽；从因林深而受凌迟之刑，再到现在回到玟原。
不过一载，顾越却觉得恍若活过了半生。他这一生的前二十二年，都远及不上这十二个月发生的。
“越越……风大，披件衣服。”
是软糯的女子声音，顾越不必回头，也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温柔地为自己披上外衣的女人是夏夏。
两人并肩而立，皆是着浅色长衫、腰侧别有两柄长剑，好像他们生来就该是站在一起的。
“夏夏……我很茫然，我不知道回了玟原，我该做些什么……”顾越看着面前的蓝天碧海，这样壮阔的风景，却解不开他心中的结。
男人身旁的女子尽管想起了从前的一切，但有些记忆不可避免的还是出现了断片。她好像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可细细想来，却发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夏夏知道，只要她陪在顾越身侧，这就足够了。她自然而然地握住顾越的手，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面前的这一片海能看见他们紧握的双手。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按着你心里想的就绝不会出错。”夏夏我住顾越手的那只手又收紧了些，“我陪在你身边。”
“夏夏，你知道的，我也许会站在与你父亲对立的那一面。”顾越的手心冒出些许汗珠，“夏夏，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我也不会后悔。”女子的声音不响，但是很坚定，“我相信，老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顾越叹了一口气：“在禁军心中，保护皇上，就是他们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他们不会管那个皇帝是否贤良、是否昏庸，只要那个人是皇帝，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夏夏摇了摇头，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不是所有皇帝都值得被拥戴。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想我还是会站在你的这一边，来告诉老爹，他错了。”
“夏夏，答应我，回到玟原，就回到夏统领身边。你是夏统领唯一的女儿，就算我们真的出了事，闻人厉也不会拿你怎么样。”顾越终究还是不放心，他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冒很多险，但绝不允许自己拿着夏夏的性命开玩笑。
“如果我和么做了，那和两面三刀的平乾帝有什么区别！”夏夏猛的甩开顾越的手，退后几步，生气地冲他大喊，先前温馨的气氛不复存在。
“夏夏，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越辩解道。
“不是什么意思？”夏夏伸手阻挡住顾越要向她走近的步子，“那个平乾帝，一边碍着沛公主的安危答应帮我们，一边又纵容康明帝的人伤我们性命。顾越，你记住，我不是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等着被你保护的傻子，我说了很多遍了，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夏夏看起来真的是气急了，冲着顾越嚷嚷完这些话，就提着裙摆跑开了。
顾越本想追上去再说几句的，可是他该说些什么呢？他只是担心夏夏罢了，可是这些担心落到夏夏眼里，却又全变成了不信任。
男人停住了脚步，等夏夏跑开了，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尽管顾越不觉得自己有错，可也觉得这些话对夏夏而言过分了些。
他能为夏夏出生入死，却剥夺了夏夏要陪着他共历风雨的资格。可是他又是夏夏的谁呢？有什么资格剥夺夏夏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权力呢？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不管他有多少的后悔，却也收不回来了。顾越懊恼地靠在船桅上，恨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又惹得夏夏生气。
“怎么，又做错事了？”
顾越正沉浸在后悔与无措之中，有一道声音冷不丁的传来。他反射性的跳了一下低头看，发现是闻人越睡在船桅旁的货箱子之间，藏得好不隐蔽。
看来之前他同夏夏说的话全被闻人越听去了，他正等着看自己的好戏呢。顾越气愤更甚，没好气地答道：“关你什么事情？”
“是和我没关系啊。”闻人越连眼睛都没睁开，悠然自得地翻了个身继续睡，“我只是觉得可笑，眼下我们的处境那么艰难你却还有工夫和女人谈情说爱。”
“我哪有……”
“你没有吗？”闻人越反问道。
即使他没有睁眼，顾越好像也能隔着那层眼皮子感受到闻人越凌厉的目光。是啊，闻人越说得没错，他们现在和死到临头也没什么区别了，他却还有心思为夏夏思前想后。
但顾越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闻人越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也许是因为闻人越薄情寡义、也许是闻人越不晓人间情爱、也许是闻人越心中没有重要的人，他才能那么轻松自在地指责他。
但这好像的确很不公平。他们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人，难道就因为他有牵挂的人，他就能比闻人越少付出一点吗？这对闻人越来说太不公平了。
顾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觉得一会儿自己再出面安慰夏夏不太好，就请闻人越帮忙：“那你等会儿，能不能帮我和夏夏说，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相信她的决定，也不会有错。”
“就算没错也和你没多大关系，她只是喜欢你，又不是让你帮她决定人生。”闻人越哼了声，但到底没有拒绝顾越的请求，“我会帮你和夏夏说的，但你现在真的不该再想夏夏的事了，多想想你自己吧。”
玟原离沂泽最近的州郡，竤州，他们已经能大概看到竤州的海岸线了。不会过太久，他们就会重新回到这片就别的土地上。
而他们一旦踏上这片土地，就要面对那些对他们虎视眈眈着的闻人厉的人。
他们和温沚要求过的，此番他们回到玟原，也是以使臣的身份。闻人厉前不久将公子赳接回宫中，温沚便借着这个由头，率人访问玟原、恭贺闻人厉找回皇子。
温沚在不知道温沛被他们藏到哪儿的情况下是这么答应他们的，可等到了玟原，他又是怎么答应闻人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