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陷落
顾越被带入地牢后的第二天凌晨，就见到了第一个来探望他的人，元曦。
见到元曦那张脸的刹那，其实顾越有想哭的冲动。他离开立京的时候，还对元曦提防得很，可如今他身陷困境了，却是她第一个来看望他。
“顾……顾越。”元曦小心翼翼地叫着他的名字，试图将手穿过牢门去触碰一下她的亲外甥，来确认一下在牢中的人确确实实是他。
顾越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扭捏，阻挡了元曦要伸进牢中的手：“姨娘，别这样，会脏了衣服。”
“你这一趟，都知道了？”元曦想到自己从前叫元岳“小岳皇姐”，顿了顿，又试探性地喊了声，“小越？”
“是啊，我都知道了。”顾越温和地笑着，不想让元曦看出他的虚弱。
“是那个鸠占鹊巢的浑小子害你的是不是？”元曦陡然抓着牢门低低地吼了一声，艳丽的面孔上扭曲着不甘和悔恨，“他一定还活着！是他设计你让你被闻人厉定罪的是不是？”
“姨娘，你别这样，冷静一些。”顾越压低了声音替闻人越辩解道，“是他告诉我我的身份的，也是他带我去北丘找回自己的亲人的，这些都是我和他说好的，姨娘莫急。”
元曦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响了一些，深呼吸了几口，抚了抚前襟让它不要起伏得那么猛烈：“他心思深得很，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是姨娘太着急了，但是小越，你别担心，姨娘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尽管顾越不知道元曦是怎么进地牢的，但他也知道，元曦到底在玟原的皇宫中生活了那么多年，又是掌着皇后的权力，怎么会没有自己的人呢？她一定有自己进地牢的门路。但这不就是闻人厉想要的吗？以带犯人越狱的罪名逮捕元曦，再诬告她也是杀害闻人越的同谋，不仅让这个远嫁来玟原的女人被千人所指，更是让北丘在玟原的名声一落千丈。
“姨娘，你别冲动，闻人厉一定在暗处盯着你的。不要为了我让自己为难。”元曦也是一个死心眼的，这三更半夜的，顾越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元曦。
“嗯，我不急。”元曦敷衍着，但是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并没有把顾越的劝告放在心上，“小枝，把点心拿来。”
元曦身边还跟着一个侍女，元曦从侍女手中的食盒中拿出还热的甜味点心，从牢门的缝隙中塞给顾越：“小越，这间牢房的钥匙只有闻人厉有，我一时还没办法把你救出。我想你在牢里也吃不好，就给你带了点小点心填填肚子，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顾越接过元曦递进来的点心，他认得，有两样还是年前他和元曦试菜时说好吃的点心，没想到元曦居然还记着。
他当着元曦的面要了两口点心，告诉不畏艰险给他送吃食、来让他安心的女人：“姨娘，很甜，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元曦终于笑了，浅浅的笑荡漾在她的红唇之间，少了以前的刻薄，只剩了温柔和妩媚，“我能进来的时间不多，小越，你在牢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就算我不能来，我也会让人每天给你送些吃的。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谢谢姨娘好意，吃食我都能收下，可是姨娘……”顾越轻轻拽住元曦的衣袖，“真的不要想办法去闻人厉那里偷钥匙救我了，姨娘，太危险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解决的。”
“小越，这事儿由不得你，不论怎样，我都会……”
“好感人啊。”
就在元曦说话的时候，整个地牢突然亮了起来，一身玄色龙袍的男人身后跟着几十个提着宫灯和佩剑的禁军，向元曦和顾越走近。
顾越知道闻人厉会来，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有一瞬的失明，但接着就看到元曦在一瞬的错愕之后，面无惧色地直视闻人厉：“皇上，怎么这么晚来这儿？”
“这话不是应该朕来问爱妃吗？”闻人厉逼视着元曦，两人之间几乎毫无空隙，但作为夫妻十几年的两人却皆是目光狠戾。
“听闻顾公子被皇上关进了地牢，年前皇上不是让顾公子帮臣妾准备宫宴吗？臣妾与顾公子有些缘分，便不能不管不问，所以来给顾公子送点吃食以慰臣妾心中的不安。”元曦说得顺溜，听着倒也合理，但元曦面上的不惧，怕不是来自于对被闻人厉揭穿的无所谓。
“也是，毕竟是爱妃的亲外甥，不来看看是有些说不过去。”闻人厉突然抬起元曦的下巴，让她以一种仰视的姿态看着自己，“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朕听错了，爱妃可不仅是来看望顾公子，还是要来把顾公子救出去的？”
“皇上大概是听错了。”元曦笑笑，一如她平日里那种淡漠又妖艳的笑容。她仰着头，下颚又被闻人厉掐着，说话有些困难。
顾越本想开口为元曦说几句，但转念一想，恐怕他越是为元曦辩解，元曦的下场就越惨。况且，元曦想要做什么，难道不是闻人厉在一念之间定夺的吗？他就算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这么多年元曦与闻人厉一直是貌合神离的，但是小枝也是第一次看到主子被闻人厉如此对待，想要阻拦却又不敢，只能急得在一旁哭出了声：“皇上，娘娘真的只是来给顾公子送吃食的，皇上不要错怪娘娘了。”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闻人厉冷冷地瞪了小枝一眼，再轻蔑得看着元曦那张精致到不显年龄的脸庞，“爱妃，你的陪嫁婢女可真是忠心耿耿啊。你们从北丘来的人，都这么能睁着眼说瞎话的吗？”
元曦只觉得脸颊生疼，但仍是笑着：“怎么比得上皇上您呢？”
“不知好歹。”闻人厉甩手，将元曦狠狠地摔到地上，“来人，将明妃娘娘和那贱婢也关起来。”
“皇上，娘娘真的没有……”
“够了，小枝，别说了。”元曦有些狼狈地坐起来，躲开了身边两个禁军的手，“本宫自己能走。”
顾越看到元曦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元曦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是歉疚。顾越对上那双眼睛，觉得揪心的疼。
“呵，当了十多年的明妃了，还真以为自己在这宫中有点能耐了。”闻人厉冷笑着望着元曦走向另一间牢房的背影，出口嘲讽道。
顾越倏然握紧了手中不知不觉中冷掉的点心，也不管那点心被他捏得已经吃不来了。下一个，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