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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久别

    温珩素来不爱吃甜食,这会儿李叔然跟献宝似的把几块看起来就甜得黏牙的莲藕糖放在自己手上,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叔然……”温珩瞧着身侧紧紧抓着自己手臂,仰头满眼期待看着他的少女,拒绝的话哽在了喉头,“一定要吃吗?”

    “阿珩,你尝尝看嘛。”李叔然晃了晃温珩的手臂撒着娇,“真的很好吃的。我原来也不喜欢糖……”

    似乎是想起了那个很久都没有被提起的男人,一道暗色拂过少女的眼眸。李叔然很快低头,不想让温珩知道她还想念着顾越。等到那种难受的感觉没有那么折磨人了,李叔然再小心地牵住温珩的手。

    顾越离开大半年了,姐姐和宫里的其他人都说是他杀害了公子越。李叔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顾越明明和公子越无怨无仇啊,他为什么要杀害公子越?

    父亲和母亲也告诉她,顾越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就连季然都说了,阿越是不可能去杀别人的。别说他没有这个心,就算他有这个心,他也不可能有本事去杀害公子越的啊。

    李崇和李仲然因为此事,这半年回京的日子也频繁了。但每次他们归家,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不论是顾越还是闻人越,都突然没了消息。

    顾山河因为顾越的缘故,根本不能踏入京城。顾珊瑚这大半年也不能离开立京,每日也只能跪在佛前,或是诵经、或是发愣、或是以泪洗面。

    这段日子,李叔然也很迷茫。她想念顾越,想念那个会推着轮椅带她在京中的茶楼中听说书先生讲故事的男人,想念顾越放到她手心的莲藕糖。

    她以为自己能走路的时候顾越就会回来,可是她万万想不到,她苦苦等来的,却是顾越、闻人越生死不明的消息。

    那天她坐在床上,温珩正把细细长长的银针插上她右腿的某个穴位上。府里的下人来说这事的时候,她一急,就将腿上的银针拔掉了大半。

    本来她早就可以正常行走了,但就是因为那么一闹,拔出银针的时候不知伤到了哪儿,双脚落地的时候又是一阵剧痛。

    要不是因为温珩,她摔倒在地的时候肯定把牙也磕了。那时候她只觉得天都塌了,蜷缩在温珩的怀里哭了大概整整一天。

    她以为温珩会安慰她,但是温珩只是让她忘了顾越,还说什么记挂着顾越对她不好。

    当时她也因为这件事和温珩闹脾气,但是能怎么样呢,她的腿是温珩给的,要不是因为温珩,她这辈子都没想过下地走路。

    再说了,季然自己还小,也没办法照顾她,母亲整日为父亲、姑父和阿越忧心,也很难分心思照顾她的感受。

    能陪她说话的只有温珩,是温珩在这一年里尽心尽力诊治她的腿,安抚她、照顾她。温珩对她的好她全部好好地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

    温珩不许她想念顾越,所以在他的面前,李叔然也自觉地不提顾越。少女吸了吸鼻子,再次抬头恳请温珩:“阿珩,你就吃吃看嘛,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零嘴。”

    李叔然都这么央求他了,不过是吃块糖,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温珩宠溺地揉了揉少女的脑袋:“好,那我尝尝看。”

    少女看着温珩将半透明的藕色糖块送进嘴里,然后含了一会儿,鼓着腮帮子嚼了几下后咽下。

    “阿珩,好吃吗?”李叔然急急地问道。

    莲藕糖并不是很甜,它的甜味是淡淡的、清凉的、悠长的。温珩舔了舔嘴,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味道。

    之前他拒绝吃莲藕糖,其实绝大部分原因是他知道顾越也爱吃莲藕糖。李叔然以为他不知道,但他其实又什么都知道。

    “嗯,好吃。”温珩如实说,并没有敷衍李叔然。

    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将那些垂死的人从阎王爷那里救回来,说得好听是救死扶伤,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做这些不过是在沽名钓誉。

    温珩这些年只给重病的人诊治,为的就是能让别人知道他的名声,能敬畏他。如此,他才可以顺利来到立京、见到闻人厉。

    见过玟原的国力,温珩也开始明白,他和温沚谁能成为沂泽的皇帝,全看闻人厉支持谁。所以他不辞辛苦来到玟原,找到闻人厉,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蓉自己的东西。

    他这一路来到玟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是一个无心的大夫,救了人,收了钱,那个人就与他再无关系了。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折在了李叔然这个小姑娘身上。

    温珩原本是不想答应李伯然的,但是闻人厉让他不要拒绝。这段日子他也能看出来,李伯然绝对是闻人厉最忠诚的棋子。她不管不顾地爱着闻人厉,并愿意为了闻人厉奉献她的一切。

    如果他治好了李叔然的腿,绝对会让李伯然更忠于闻人厉。所以闻人厉吩咐他去做,去让这枚棋子,更容易地被他掌握。

    他本以为自己治好了李叔然的腿就与她再无瓜葛的,但是在相处的过程中,他好像也渐渐地陷在了少女的任性和自卑中。

    对啊,他也没有想到,这两种情绪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李叔然因为天生的残疾,其实心底里是自卑的。但她又知道自己是将军府的小姐,所以她努力去克服这种自卑,她知道自己想要的,父母长辈都会尽力去满足她,所以渐渐的,她就变得很任性。

    因为残疾,所以自卑;因为残疾,所以任性。

    温珩喜欢看李叔然在对着他趾高气昂的同时眼底流露出的自卑,和那骄傲的目光中藏着的乞求。温珩不喜欢把自己看得十分卑微的女人,但是太过高傲的女人,也让他厌烦。

    而像李叔然这样的,正好满足了他对女人的所有幻想。会骄傲、会脆弱、会任性、会撒娇,一切都刚刚好,是他喜欢的样子。

    这会儿,见温珩也喜欢她爱的莲藕糖,笑容又回到了李叔然的脸上:“是吧?我就说,莲藕糖的味道真的很好。”

    “那,叔然还想去哪里逛逛吗?”温珩这趟出宫,闻人厉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陪着李叔然的时间够多了,不能再留恋与她相处的时光了。

    李叔然看出温珩的为难,问道:“阿珩,你是不是急着回宫?”

    “嗯。”温珩没有瞒着李叔然,“皇上让我给你例行检查完之后就马上回宫。”

    “啊……那我陪你到宫门口吧。”李叔然也知道温珩已经陪了她一上午了,不能再贪心了。

    “不用,你的腿还不能走太多路,我把你送回将军府之后可以自己回去的。”温珩也不是担心李叔然的脚,只是按李叔然走路的速度,等他回宫,都到晚上了。

    可是他当然不能嫌弃李叔然走得慢,说点好话能让李叔然开心,又不碍着他什么,何乐而不为呢?等温珩目送着将军府的大门关上,才一脚跨上马朝着皇宫的方向策马狂奔起来。

    但温珩刚在药房里坐定,就有人请他去见闻人厉。温珩放下还没捂热乎的医书,问来请他的宫人:“皇上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回温大人的话,皇上只是让小的来请温大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小的也不敢乱说。”那宫人恭恭敬敬地回道。

    温珩不是聋子,这一早上的,他就隐隐听到关于明妃的传言,说是那个北丘来的和亲公主被闻人厉打入了大牢。

    温珩和元曦也有点交集,当初就是他告诉元曦,闻人越额上的龙纹看起来不像胎记。毕竟他亲手在自己的额上文过一条龙,怎么会分不清刺青和胎记?

    但除此之外,他也没和元曦说过其他的什么啊,这会儿闻人厉找上他又是为了什么?

    闻人厉的心思不好猜,温珩也只能带着满腹的疑惑去见闻人厉。这个稳坐玟原龙椅二十多年的男人端坐在主座上,身旁站着李叔然的长姐李伯然。

    “皇上。”温珩向闻人厉行了礼,也没等闻人厉说话,就找了离闻人厉最远的那张椅子坐定。

    “温珩,你还记得五年前你找到朕,要的是什么吗?”闻人厉也没恼,只是定定地看着温珩。

    “我记得,并且一刻不敢忘。”

    “你的皇兄,平乾帝,带着顾越来立京了。”

    “两个拥有龙纹胎记的人来见皇上,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打算的?”温珩知道闻人厉会问他打算怎么做,所以率先把这个问题丢给了闻人厉。

    “那朕要看看,平乾帝够不够聪明。”

    温珩嘴角上扬,靠在椅背上瞧着主座上的男人:“皇上难道不是应该取决于是否能找得到春熹吗?皇上,要是天下人公子赳知道皇上对他的母妃做了什么,还愿意坐在那尸体堆砌成的储君之位上吗?”

    男人的视线又落到身旁的李伯然的肚子上:“哦,我都忘了,公子赳怎么想皇上已经不在意了,毕竟陈家的那两位老人已经把公子赳宠坏了……但若是天下人知道皇上是如何布局的,还会拥戴您的这个王朝吗?”

    “温珩,朕不是不能杀了你。”

    “皇上当然能把我杀了。”温珩起身,微微一笑,“但是我会让皇上为我陪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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