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多重（三）

    没有感情地固守着城邦，荒芜的感情沙漠，理智的乐土。

    “我能感觉到这种奇怪的氛围在不断持续，周围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克隆体，没有感情的变化，我读不懂任何一个人，大到这个国家的管理者，小到身边对门的邻居。”

    时间依旧在继续，身周的奇怪世界依旧在继续。莫语每日都在不断地思考如何才能离开这个地方，如何才能回到真实的世界当中去，然而每当有一种新的尝试失败，他的心中就会出现一种类似失败的感觉，让他的思绪混沌不堪。

    他也逐渐注意到，在这个量产自我的世界当中，开始发生着越来越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不合规矩。

    重症在身的孩子提前接受安乐死，脏器器官提前被用于研究，在理性至上的时代当中，这些都成为了一种常态。不会有人同情那些违背了规则的人，即使规则的问题导致了更大的问题。车祸当中的孩子得不到同情，仅仅只是因为红绿灯故障的缘故导致的悲剧，没有人去同情和了解那些受伤害的人，没有同情和同理心，似乎正在渐渐侵蚀所有人。

    不对，这里的一切都不对，但是我偏偏没法找出哪里不对劲。

    五个月，十个月，日子在不断地飞奔，但是莫语依旧没有找到所有问题的根本源头到底在哪里。除了遵从规则，他找不出问题的关键，他的重心一直在寻找这些现象的原因，然而寻找到头来，他依旧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空旷的房间内，莫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的面前，是一块铭牌，上面镌刻着自己的名字。这是自己唯一能够找到的起始点，也是自己醒来后唯一能够记起的东西，自己的名字，叫做莫语。虽然有着李楠芳和妍岚的帮助，自己的过去的往昔已经被悉数找回，那些记忆也被重新加载进了自己的cpu中，但是这一切就像是虚幻的一般充满了不真切的感觉。

    “我的每一次回忆，那些过往的遗失的种种回忆总是片面的，短暂的，我总是有一种观赏别人往昔生活的不真切的感觉，我能感觉到或许过去的那个人才是大家所熟悉的我，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把那个我当成是自己了。”

    或许问题的关键，在自己身上对吧。

    或许问题的关键，在自己身上。

    林明已经不再跟踪莫语。

    长达半年跟踪让他感觉到了乏力，每一次借用他人的身份，他就会成为别人的身份，时间越长，他越来越找不到自己到底是谁。

    同理心，模仿，让他非常习惯这种生活，用别人的思维和生活方式过日子，让他在这个社会当中成为了一员，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只是模仿的简单事情而已，只要他愿意，今天穷光蛋的街头乞讨，明天就可以成为豪车中的亿万富翁。

    “这不对，这理应不正常的事情，不应该继续发生了。”

    “我应该制止，或许问题的关键只是出现在我的身上，只是我的问题对吗？”

    “我总能够掌握住局面的主动面，考虑到莫语身上的问题，但是我是不是没有考虑到自己的问题呢？”

    林明终于不再被动，他开始渐渐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跟踪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正面直面自己，或许就是解题的关键。

    就在他即将沉入自己的思绪当中进入自我催眠的状态当中，电话响了。

    “我是莫语。”

    爆裂的盲音在耳旁轰然爆发，这一瞬间林明有种虚幻的感觉，这声音太不真切，至少在这个世界里，这样的对话，太不真切。

    “我们的决斗还没开始对吧？”

    往日的一切就好像快速重复倒带的录像一般在林明的脑海中回放起来，咖啡屋，那杯黑咖啡，方糖，汤匙，沙发，古旧的装潢，咖啡豆揉碎在空气中氤氲的香气，一切一切仿佛都在昨日重现一般。

    “嗯。”喉咙艰涩地发出回答，林明望了一样窗外，灯火辉煌的街道当中，高楼林立间，他的目光好像又重新聚焦在了那间咖啡屋当中。

    “那就，开始吧。”

    林明在哪呢？他陷入了怎样的世界当中，是不是此刻已经解题成功开始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了？

    错综的思绪就像是无序生长的树枝的根须一般，深深地埋入泥土之中，在看不到的角落当中，一切都是幻影。莫语的思绪停滞混乱的状态从他对外界逐渐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并不傻在第一天到达这个世界当中，那个克隆的莫语就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我是你的克隆体，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克隆体，你不必花费心机来解读我们，因为我们和你一样，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这四个字显得太过沉重。

    这似乎是对莫语最真实的评价，但是莫语并不能够表现出沉重的心绪，他只会去思考这一切地缘由，或者此时需要破局的方法。他对自己认识永远只是这四个字，没有感情。

    他一直都没有承认，或许也是他在这样的价值观，这样的精神世界当中，自己的小地图当中，他没有办法认识到自己的一切是否是正常的，合理的。

    基于已知知识形成的三观是否只是片面的，他没想过，或许，这一切都是正确的吧。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个世界在崩塌。这里的一切开始被逐渐的被破坏，被侵蚀。高楼上密布的裂痕还有蛛网，厚厚的沙尘不断地侵蚀着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破旧和荒芜在蔓延，这是莫语所没法阻止的。

    天空中的蓝天不再透亮，碎裂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向地面坠落，这个世界在和自己的对峙当中开始被毁灭了吗？

    街道上，克隆人们奔走而逃，莫语却是无所谓的走着。剧烈地震颤，爆炸，就像是积怨已久的仇家的报复一般，大自然正带着无可匹敌的巨大的威力掠夺着这里的一切。或许这个世界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或许这一次的解题，已经到这里就结束了。

    应该是我输了。

    站在跨海大桥上，莫语有些无所事事地注视着夕阳。残阳如血，红艳的天空中，万里无云，星星点点的裂痕像蛛网一般不断扩散着，而那些掉下来的黑洞，就像是一个个飘在珍珠奶茶面上的黑珍珠一般，奇诡而又精巧。

    电话在此刻响了。

    “没来找我吗？”

    熟悉的音调脱口而出的时候，莫语甚至有一种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的错觉，这个声音在这个世界当中漫长的时日当中已经再也没有被听到过，纵使克隆人语音不同，但是自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

    林明，这个宛如空气中飘荡的幽灵一般的人，出现了。

    “咖啡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