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导师
第二日一早开始开车去恩和，路上看到了额尔古纳河，河水湛蓝，配上湿地青草，与天空遥相呼应，当真美不胜收，比纪录片里还要美上几分。
这地方河谷开阔，土地肥沃，水草丰美，该是最滋养人的天堂，却又又一种无言的苍凉。
河对岸有俄罗斯村庄，远远有山，天空与河水一样湛蓝，万里无云，看得人眼里心里都是蓝色的，她最喜欢的便是蓝色。
一路走走停停，看到极美的地方就停下来拍照，后来发现实在拍不完，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角度，都美得令人心颤，两个人一边觉得可惜，一边慢悠悠行车。
到恩和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两个人随意点了菜，菜很清淡，所以吃得不太上劲，但这地方非常净雅，尤其满街欧洲人种，却操着东北普通话，那感觉实在太奇妙。
小镇比较繁华，到处都是好看的小木屋，两个人买了加了蓝莓酱的酸奶喝着，爬了一座小山，玩了水，看了白桦林，叶净本来一路上情绪有些低落，此时早已满血复活，偏让陈励唱朴树的《白桦林》给她听，许是歌里的故事太动人，许是他声音太温柔，许是他眼神太深情，叶净听了忍不住掉了几滴泪下来，小时候他也常常唱给她听，是真的很动听。
恩和还有一条极美的河，水流清澈，静静流淌……
夜里就住在民宿里，主人极爱干净，又好客，也很健谈。
从C城到敦煌，再到恩和，一路行去，叶净都有些忘记了，自己是谁，陈励是谁，还有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忘记了家，忘记了学校，忘记了亲友，人间至苦与至乐……
仿佛自己身在一个梦中，是她与陈励的梦。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叶净想，如果哪天与陈励分开了，她就到这里来，开个饮品店什么的，书店也行，然后找个当地人嫁了，了此一生，至于姓顾的，算了，反正也不可能了。
她一边想，一边毛骨悚然，没有陈励，她还是叶净吗？
也许不是了，她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但，再也不是叶净。
当然，她也不会把这样无望的想法告诉他，万一真到了那一步，有一天，他突然想起多年前今天这一幕，拖家带口来看她……真的很残忍。
这么美的地方，只能珍藏在心底，说梦话的时候都要避开的。
第二日一早，驾车回海拉尔。
路过额尔古纳，找了个地方买了些土特产，吃了饭，不到两小时，即回到了海拉尔，还了车，还是选了上回住的酒店歇了一晚，第二日本来欲直接从海拉尔飞回C城，不想直飞的航班已无票，陈励便皱着眉头问叶净，是不是可以先到A城，叶净向来只听他指挥，自然怎么样都行。
到A城后，陈励定了酒店，又打电话给他的导师，约了在某着名烤鸭店A大分店吃饭。
陈励的导师刚退休，陈励与他的几位同学是关门弟子。一年来，导师带着老伴城里四处闲逛，偶尔照看照看孙子孙女，日子也算悠哉。
叶净跟着陈励到了店里，先点了餐，导师也就来了，带着老伴，还有另外两个留A城的同学。
也许大家都知道有叶净这号人，来了看见她，都不动声色，偶尔悄悄打量她，装作不经意间眼神擦过去，擦过来，叶净有些恼，却也无可奈何。
一餐饭吃得中规中矩，三个学生都十分敬重老师，导师七十几了，身体还硬朗，他老伴也一样。
“其实，你没选择出国，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你出去学成了，还回来建设祖国，郑航出去，是真的不会回来了，不过也好，你去支持边疆发展，也算一条好路，总比那些辛辛苦苦培养，送出去却不回来的强。”临走，陈励导师看了看叶净笑起来，“好好照顾她，别像我，几十年耗在科研事业上，可把你们师母累坏了，我现在在家里还抬不起头来。你们两个也一样，别只顾前程，该找女朋友就找，该结婚就结婚，生儿育女也很重要。”
他们三个人不住地点头，边听教诲边等计程车，等终于把老头老太太送上车，几个人才又回他们学校。
都是他们三个男生在说话，说自己的专业，叶净几乎听不懂。
所谓高处不胜寒，说的就是这些高材生吧，出了大学，大城市，几乎找不到一个能说到一起去的人。
叶净此时才发现，陈励侃侃而谈，或者专心倾听的样子是多么迷人。
嗯，下学期一定要去偷听他上课。
走了很久，陈励偶尔给她介绍这是哪里，他在哪里上过课，在哪里被淋雨，在哪里给她打过电话……
校园挺大，他们大约说得口干舌燥，又去买水，一人一瓶，陈励边与同学说话，边给叶净扭开瓶盖。
走着走着，叶净都有些困了，突然，手机响起来，叶净看了看，是顾玉生给她打的微信语音通话，都那么多日子过去了，他们一直没有联系，早不打晚不打，他这时候打，她正犹豫要不要接，他已经挂了。
“嗨，我还怕认错人呢，真是你啊。”突然有人在她旁边说起话来。
叶净精神一震，顾玉生怎么在这里？他不是要读研么，还没有开学吧？况且他没有考这学校呀。
“你怎么在这？”叶净笑嘻嘻道，几乎是有些惊喜了，毕竟出门这些天，遇到的都是些陌生人，眼睛亮晶晶看人。
“我提前过来了，有朋友在这个学校，过来找他。”顾玉生也笑，好像比叶净还激动。
“陈老师。”
正和人说话的陈励发现了顾玉生，顾玉生赶紧和陈励打招呼，叶净看见陈励颔了颔首，又见打完招呼的顾玉生转过脸来看着她，傻笑着。
真不可思议，这算不算奇遇？
她是第一次来A城，来A大，就遇到了他。嗯嗯嗯，打住，打住，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她感觉自己脸红了红，很不自在了。
“你朋友在哪里，你不是要找同学？”叶净勉强扯了个笑脸，问他。
“哦，是的，他在体育馆，我去找他，你，那个，再见！”顾玉生讪讪地，摸了摸头，转身走开了。
叶净心里还是高兴的，他们几个继续聊天，她一个人默默想了许多心事。
从华灯初上到夜深，夜风渐渐凉起来，两个同学终于送他们往回走，出了校门，彼此道了珍重，陈励带着叶净，默默走了很久才拦了计程车。
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叶净又有些难过了，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感觉陈励为了她，才去了C大，就跟古时候不得志一般，倒是她害了他与锦绣前程错过。
她一边自责一边委屈，她没想过他会去C城啊，她不是故意的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不仅害了他自己，也害她成了罪人。
“你为什么放弃机会？”下了计程车车，叶净才问陈励。
“什么机会？留校还是出国？”他问。
哦，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有机会留校吗？
叶净低着头，默了默，过了一会，又抬首看他，依旧没有说话。
“留校的话，十年八年出不了头，项目虽多，但竞争也大，而且其他人几乎都有国外顶尖学校的学习工作经历，至于出国，你觉得一个只会吃川菜的人到了国外该怎么活？”
哦，原来是这样，虽然他故作轻松，没有提她，但她心里明镜似的。
他确实爱吃川菜，可他也不是不能将就，烤鸭就不是川菜呀。
突然想起，元旦时候何言说过，小净还是那么温柔，怪不得陈励要放弃出国的机会。那时候陈励可没有否认。
“你太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叶净几乎说不出余下的话。
“你说的哪里话，我去C城自然是为了活得更好更幸福，你看，我若去迟了，说不定你就跟别人在一起了，真错过了你，到那时候，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小净，任何时候，不要太小瞧自己，不要妄自菲薄，你就是我的生命啊，你看见没有，刚刚老师和同学，他们都听说过你的。其实，因为你突然不理我，我做了许多傻事，表面看一切正常，只有老师和几个亲密的同学知道我的异样，他们没有说你怎样啊，这都是我离不开你，不怪你。”他继续道。
叶净还是自责。
陈励突然笑:“你可能不知道，我在C大才一年，已经成了学科带头人，这要是在A城，任何一所学校，都得奋斗到头发胡子白。”
是吗，如果真是这样，也没什么遗憾的吧。
一路上，酒店他们都订的双人间，两个人都累了，各自躺在床上，想了些心事，做了些计划，再默默睡去。
第二日一早从A城飞回C城，陈励的意思，A城值得逛值得看的地方太多，所以等两个人的空余时间都多了，再一起来玩。
用陈励的话说，“起码得月把时间才够看的。”
下了飞机，又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打车一个多小时，机场高速，绕城高速，绕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
回到C城，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才开学，叶净本来挺上进的，自从决定留在C城后，整个人就懒散起来。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英语和政治，这回玩也玩过了，挂职锻炼也早结束了，真是没有理由再懒惰了。
于是，还真认认真真看了几天书。
她看书，他便不打扰她。这很不像热恋中的男女啊，还是小说电影电视都是骗人的？
后来她总结了一下，他对她一向如此:爱情上淡漠克制，亲情上热情泛滥。
难道不是？是的。
总不至于是因为她年纪小，所以他才爱情上克制，亲情上放纵？
她有些失落，有些挫败，却也觉得无能为力，反正她是再也不要主动投怀送抱了。
其他年级都是八月二十八九号才开学，叶净们大四了，提前了一个星期，因为要实习，许多事情要安排。
不知道学院里怎么安排的，叶净和班上另外一男一女和另外一个班七个同学一同被安排去了大学城所在区下面的一个镇中。
班上这男生，她并不怎么熟，女生还好，她经常和姚瑶在一起，她们偶尔也会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那天陈励请吃饭，她也去了。
另外一个班的七个人，她眼熟，因为一起上过毛邓三，名字就不知道了。
这，唉！
叶净还是提前收拾好了东西，九月一日，校车准时送他们去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