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无辜
一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忙忙碌碌，直到稍微找到点当实习老师的乐趣与苦楚，实习便结束了。
国庆假没敢出去玩，要写实习报告，成绩好的话，她的优秀毕业生应该就跑不掉了，毕竟前三年的成绩都挺不错，实习成绩，毕业论文……
大四，还挺忙，想起刚入学时，总觉得毕业遥遥无期，又心事重重，还担心不能忘记某个人，颓废了许久，抑郁寡欢了许久。
突然就想起顾玉生，他是不是因为她那时候比较忧郁，所以才开始注意她的，琼瑶类小说都那么写，忧郁的女孩让人有保护欲。
正想着，他突然打电话来，叶净吓了一跳。
叶净接起来:“怎么说？”
这开场白，很像熟的不能再熟的人，自己先就愣了一下。
“你在学校吗？”顾玉生问。
“在。”叶净道。
“那就好，还当你去陈老师那儿了，还在想该怎么把你骗出来。”
叶净:……
叶净:“你在哪里呀？”
顾玉生:“你寝室楼下。”
这人，那，万一自己没在学校，去了陈励那儿，他怎么办？要回来也不说一声，恐怕连童月都不知道。
她看了看在一旁捏着手纸追韩剧的童月，也不好问。
“小月，你真不理张海潮啦？”叶净笑眯眯看她。
“理他做什么，他的天地广阔，与我何干？”童月皱眉，“不行，小净，乔妹太可爱了，男主太帅了，我希望他们能结婚。”
叶净:……真的不打算提顾玉生么？那我先偷偷下楼看看。
“生日快乐。”顾玉生笑得坦然，递过来一个袋子，里面有些瓶瓶罐罐，“是些北方酱菜，带给你尝尝。”
叶净忍着泪意笑，这人能不能别这样，她又要心烦意乱很久了。
“我先走了，定了回家的火车票。”顾玉生碰碰眼镜，“明年再来看你。”
叶净瞪着大眼睛看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千里迢迢回来，真的只为了看一眼，送点吃的吗？
顾玉生还在笑:“你上去吧，我看着你上楼。”
叶净提着袋子，委屈，太委屈:“还你，我不要了。”
顾玉生愣了一下:“要不然，你请我吃饭，我怕陈老师会不高兴，毕竟今天你生日。”并不是不想你的。
叶净觉得自己太过小气，这都要计较，他只是忙着回家，又不是要忙着去约会，怎么感觉自己这性子使得，好像把他当成可以随意发泄的对象一般，这么无理取闹，害他摸不着头脑，着实不应该。
“开玩笑的，你等我一会，我送你到地铁站。”叶净没等顾玉生回话，咚咚咚跑上楼，放下东西抓起手提包又咚咚咚跑下楼，留下童月目瞪口呆:“叶净，你干嘛这么猴急，这些都是什么好吃吗？”
叶净大声道:“你看你的乔妹，我出去一趟。”声音回荡在五楼走廊，好不震撼，这是那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叶净吗？
叶净怕顾玉生赶时间，急急忙忙在前头走，时不时转回头看着顾玉生笑，顾玉生亦步亦趋跟着她，其实真不用那么急着打发他的啊:“叶净，要不然，你走慢点？”
叶净顿住:“不是赶火车么？”
顾玉生推推眼镜:“怕你要忙着去找陈老师，我瞎说的，晚上的火车，明早七点到家。”
哦，这样啊，叶净笑，那真不用急:“要不然，我们真的一起去吃个饭，学校新开了一家傣味园，你吃不？”
“你想吃就去吧。”顾玉生一脸茫然，仿佛在说，才离开几个月，这学校怎么就开新店了呀，若一年不回来，是不是连叶净都要将他忘记了。
很伤感啊。
叶净照着同学的描述，探着头找到傣味园，小竹楼很有情调，放着云南山歌，菜单做得很别致，可以点大餐，手抓饭等，也有炒饭米线面条。
叶净也是头一回来，看了看顾玉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吃什么。
“吃炒饭吧，其他的还是要去云南吃，那样才地道，以后，如果有可能，以后带你去吃。”顾玉生说完，随意点了一份炒饭，叶净本想吃手抓饭，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她要卤面。
毕竟也是过生日。
顾玉生付的钱，不知怎么，竟觉得他抢付钱的样子很是可爱。
两个人还是头一回单独吃饭，不知道顾玉生怎么想，反正叶净觉得挺温馨的，内心的小喜悦，藏也藏不住，顾玉生也看着她笑……
这。
中午一点钟的天空很蓝，太阳很毒辣，明晃晃地照着，很晒啊。
出了竹楼，绕到西门，走两百米，地铁站就在那里。
叶净目送他踏上扶梯，呆呆地看了许久，刚想转身回学校，又见他从另一边上行的扶梯上上来了。
咦？
叶净纳闷。
顾玉生很尴尬，骚骚头，羞涩地笑:“就，呵呵，还以为你已经回学校了，上来看看。”
那，他是故意又回来看她？
“反正，火车票是晚上九点多的，要不然，我送你去陈老师那儿，好不好？我们走路去，好不好？走两个小时能到不？”顾玉生没有看她，只抬头看天。“就是太晒了，或者算了，我送你，坐地铁。”
“走路吧。”叶净笑，差点为他的小小试探红了双眼。
他是不是觉得她没有去陈励家，是因为已经和陈励分手了，所以才说要送她，如果她说不去陈励那儿，那就是真的分了，但是，她和陈励保证过，下午一定去找他吃饭。
她没有明说，心酸得很:“我想回寝室拿阳伞。”
顾玉生笑:“好。”
两个人又慢悠悠往叶净寝室走，太阳毒辣辣铺满全身，却觉得也不过如此，并不太热，心是冷的，哪里都冷。
也就十公里的路，走了将近两小时，一路时而沉默，时而说些近期琐事，就像老友重逢一样，看见好看的花木，还能问问旁边这位植物学百科全书，是当真博学得很，这棵可入药，那棵微毒，红花一串串开着的，是刺桐木，鸡冠刺桐，那棵不是铁树，是加拿利海枣……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喜欢听吧？”顾玉生轻轻皱眉，“好像也没有别的可说。”
叶净笑道:“我说我很爱听，但又怕你误会，以为我在客气，哄你高兴，但我是真的爱听，恨不能跟你去植物园，听个够。当然，如果你嫌累，也不用怕冷场，不想说话就不说，我觉得都挺好的。”
顾玉生看着叶净笑，温暖和煦，像玉一样美:“我也觉得挺好，如果你觉得好，那样更好，最最好。”
快到陈励所在小区，有地铁站，顾玉生要搭地铁到火车站，叶净送他到进站口，眼巴巴看他去买自动售票机买票，又排队安检。
因是国庆节，人很多，叶净站在他旁边，思绪乱飞，许多话哽在喉头，难受得很，顾玉生依然看着她笑，叶净见不得他这样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恨恨骂他:“你不觉得我一点儿也不酷么，明明已经有了人，还这样屌你胃口，如此不尊重你，你为什么不恨我呢。”
顾玉生脸上波澜不惊，话语缓缓淌出来:“是我想来找你，跟你无关，你有空了，有心情了，陪我走走，我很高兴，你没空了就去做事，我的心意，你知道就好，我不强求，就当是好朋友也好，我怎么会恨好朋友？不会，爱还来不及，只是怕陈老师误会，会为难你，是我对不起你。”
叶净听他说完，心里直愤愤:“哪天回学校去？”
顾玉生道:“五号回C城，六号去A城。”
叶净叹气:“哦，童月知道你回来了不？”
顾玉生轻轻道:“她不知道。”
虽然人很多，不过安检工作人员做事挺快，不久就轮到顾玉生，叶净看着他进去后，扭头就走，忍住不回头。
到了陈励那里，完全没有天人交战，轻轻松松就将中午和顾玉生见面的事说了出来，陈励也不恼:“知道了，小净，还当你要瞒着我。”
说完还意味深长看了看叶净，仿佛能洞悉一切。
叶净慌起来，酸道:“有什么可瞒的，我的心中想的是什么，你自己明镜似的，我哪里是你的对手。”
陈励笑起来:“没关系，你来了就好，蛋糕已经做好了，我自己做的，就缺个吃蛋糕的人，你来了就好。”
叶净白他一眼，怎么感觉他像个圣母似的，孩子做再多的错事，在他那里都不是事，都能被原谅，相比之下，自己这点小伎俩，反而无处发挥，不被承认，完全无用武之地。
哪怕他骂她两句也好，挖苦都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好无趣。她满心里觉得愧疚，理亏，他却完全不在意，没有对手，突然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但她知道，他不是不爱她，他只是把她当迷途的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中途所有的荒唐，都不是事。
好在也没沉重多久，她走累了，陈励忙着给她凉了水，又献宝似的拿出蛋糕来哄她开心，他做的蛋糕很香甜软糯，又有新鲜水果，含在嘴里，甜蜜蜜的，仿佛再委屈的事情，也能被冲淡，被沉淀，被封存。
陈励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对她最好的人，最心疼她的人。
可正因为这样，这段时间，日子反而越来越平淡无奇，好像他时不时给她的礼物，她也没觉得多么喜悦，仿佛他给她准备惊喜，是理所当然一般，心安理得的，她都厌倦了吗？
她都懒得敷衍陈励了啊，夜里躺在次卧的床上，心里千回百转，觉得自己又渣又无辜，早些年，她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陈励，他去哪里了？
但是，她也分不清，对另一个人的感觉，是爱还是同情。
她有点想逃离，心里又痛又闷，但能逃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