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海老传技升龙诀
双手交叉支颐，李云注视着面前的大导师，半晌不曾言语。罗宪默默地站在原地，不敢出一言相问。偌大的办公处，竟是变得寂静万分。
忽地李云淡淡道：“是你把他们带来的，那你也希望这些孩子能考入内院？”连忙摇摇头，早就以为院长会误会此事，罗宪急忙撇清干系，辩解道：“我也是拗不过，以为院长大人会有办法劝说，便先将他们弄过来。”
场面又恢复一片寂静，李云沉吟道：“以这些孩子的实力，在内院的确会造诣不凡。只是人才流失，外院剩下的皆是资质平庸之辈，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摊了摊手，罗宪无奈道：“这也没有办法，自御膳房成立以来，外院杰出的学员自然要入内院深修。穆杰和方珏两个人的厨艺，在同届之中，实属罕见。”
顿了顿，罗宪再说道：“迟早都是要走的，现在能留住，也只是暂时，能保住一辈子吗？”说罢，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李云怔怔地望着他，没想到这位大导师也是着实看重穆杰与方怡，如今留不住这两位人才，不由得也是感叹难止。
两个人在办公处左右也想不出法子，适才也已然答应他们，身为院长，自然不可食言。待着哀叹也无法解决，任由事情顺其自然，只能惋惜外院失去了两位厨艺天才。
走出办公处的穆杰和方怡，心中不由得放松许多，原以为院长不会同意此事，或是想让他答允极其为难。不料仅是说了几句，就成功地得到他的点头首肯，不免地有些欣喜。
不远处海老尚在持帚扫地，念及赐刀之恩。穆杰走上前去，打了声招呼。
海老呵呵一笑，说道：“好小子，炒饭做得不错。王氏兄弟的经验与厨技都比你有优势，而你却懂得避其锋芒，用擅长的菜肴，老老实实地做菜，了不起。”说着，放下手中的扫帚，不禁向穆方二人竖起拇指，夸赞起来。
谦虚寒暄数句，穆杰忽地问道：“海老，您怎生知道我与王氏兄弟比试之事？”哈哈大笑，海老道：“在这御膳房的学院之中，难道还有我海老不知道的事情么？”摸了摸白须，笑吟吟地瞧着这两个人。
方怡戏谑道：“那您可比包打听厉害得多了。”听到这个名字，“哼”了一声，海老略显傲慢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无非是仗着自己在宫中的小商铺，才有些微小道消息，还能和我比？”
想起许多学员对包打听的尊敬佩服，这海老对他却是极其不屑一顾，心中不禁思虑海老究竟是何身份。海老打断二人的猜想，说道：“你们觉得王氏兄弟的厨技厉害么？”
点点头，穆杰连忙回道：“听说是内院的玄阶低级厨技，在外院除了教师和院长，几乎无人会使用这等高阶厨技。”眉头微皱，海老奇道：“谁告诉你们，这玄阶厨技算是高阶了？”
有些不知所措，见海老满脸疑惑的样子，穆杰回道：“这届新生的大导师罗宪，要不是他，恐怕眼下我都不知道厨技是为何物。”海老叹道：“这个罗宪不懂就胡乱分说，真是误人子弟。”
“咦”了一声，方怡为大导师辩解道：“我们的老师虽有些严厉，对待学生是极好的。外院秘籍中，为数不多的黄阶高级和中极厨技，他都能直接借给我们去学。”
大导师在平时板着脸，显得苛刻严格，不过方怡与之相处数天，逐渐觉得他的温柔一面。眼下听见海老这般不由分说就辱骂他，自然要站出来为老师辩解一二。
见方怡小脸急得通红，本是黑肤般面孔，竟隐隐泛起微红。海老在前些时日就瞧出方怡的女儿之身，也不去再说罗宪的不是之处，免得让她伤心难过，反而是自讨没趣。当下打声哈欠，便是遮掩过去。
穆杰见海老说那玄阶厨技也并非高阶，不禁有些迷惘，连忙问道：“敢问海老，您认为高阶厨技为哪种？”言语甚为虚心恭敬，让海老舒服受用。
微微一笑，海老介绍道：“厨技分作天地玄黄四种阶层，而各阶层还有低中高的三种等级。”听到这般早就知晓的介绍，穆杰也只是点点头，便是精心领略，并不去打扰老前辈的言语。
海老续道：“所谓高阶厨技不能用单纯的阶层或是等级来划分，打个比方，你若学到玄阶高级的厨法，而只是随意研习，不去深究训练，这样能算是学到高阶厨技么？”
不待穆杰反应过来，海老又说道：“再说你学到了地阶低级的厨技，用心去完全领悟，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这也能算是高阶厨技么？”
连问这般两个问题，穆杰一时间倒也不知答复。方怡站在一旁仔细听着海老的问话，虽说也是听得一知半解，却是身在外处，感受更为深切。
方怡缓缓答道：“学不好算不上是高阶厨技，难道连学得炉火纯青也不算么？”呵呵一笑，海老似夸似讽，淡淡道：“还是女娃子看事情更透彻。”
不解其意，穆杰仍然是低头默默沉思这些问题。海老解释道：“你们眼下的确是只有黄阶厨技，甚至还没有掌握熟透。不过能时常运用到做菜之中，也能在无形之中变得像是高阶厨技的样子。”
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穆杰顿时抬起头来，应道：“我明白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高阶厨技。一切都是要由庖厨的心境做菜，能够运用于菜肴之中的厨技，都是有用的。”
眼角微微抽了抽，海老笑骂道：“你这小子也喜欢不懂装懂，这高阶厨技的含义，还是要由你们往后自己去悟。现在就算是能解释清楚，终究也不是自己的东西。只有自己完全领悟出来，才能真正理解。毕竟岁数还小，涉世未深，日子还长着，慢慢去悟罢。”
届时方能明白，究竟又是要等到什么时候，任何人都是没有定数。海老的这番言语，算是在穆杰和方怡心中，埋下了一颗小小的心结。而数十年之后，回想起今日海老的一席话，才真正懂得此言的含义。
眼神中含着些微神秘，向穆杰与方怡说道：“想不想学高深的厨技？”相顾一视，虽是有些茫然，却也心知海老的本事。当初从屋中拿出赤焰刀时，穆杰就认定这个老前辈来历不凡。眼下他说的话，自然不会是害自己的。既然不是这些，想必都是对自己有极大补益。
连忙点点头，表示自己非常想要海老口中的高深厨技。穆杰仍是心存疑虑，奇道：“海老，您想教给我们什么等级的厨技？”
呵呵一笑，海老说道：“保证比王氏兄弟所用厨技厉害，今后你们两个人都要进内院深修，那里面的厨艺高手，外院之人几乎无法相比。现在多学些厉害的厨技，对你们自然会有帮助。”说罢，向二人招招手，旋即向前方走去。
没有片刻迟疑，当下穆杰与方怡便是径自跟了上去。先是向北直行，再往西转南折，旋即又是拐了数遭。只见海老熟稔地前行，没有丝毫的踌躇。直到穆杰看着眼前之景，逐渐变得陌生。来往的宫女侍卫也是渐渐减少，以至无人之地，方才止步不前。
来到一处庖屋，隐隐有虫叫鸟鸣声，附近园林极美，幽静无人。穆杰心中暗想:原来老前辈也有一间厨房，看来他的来历和墩儿相近，可为何在宫中清扫道路呢？
抛开这些心中疑虑，与海老一同走进屋内。只见厨房里的陈设普通，装饰古朴。食材甚为简单随意，仅有少许肉块与海鲜存于角落，打扰得却是极其干净整洁。
方怡直接出言问道:“海老，您这屋子建得偏僻，不过环境极佳，该不会是您自己盖的罢？”不知宫中禁止私自搭建房屋，方怡见厨房有些简陋，便以为是海老独自建筑而成。
微微颔首承认，海老笑道:“老头我喜欢做菜，无奈没处动手，就在这里盖了一间。”穆杰奇道：“海老，您何不去向院长或是教师们说说情，想必他们会答应让你在训练室做菜的。”
海老神情微变，回道：“求他们？还不如我自己动手，这些事就不必再提了，眼下先教给你们厨技。”穆杰见海老没有其他举动，奇道：“海老，您没有厨技的秘籍么？”
怔了怔，海老道：“学个厨技还要看秘籍，那就干脆让人手把手教你做菜罢。厨技之所以受人推崇，就是因为能在特有的招式中，融入自己的手艺，一并在做菜中体现出来。墨守陈规，永远都不会有大突破。”
行至灶台前，生火洗锅，海老淡淡说道:“今天教给你们的厨技实为斗锅。”二人不禁奇道:“斗锅？这是什么厨技？”海老微微一笑，回道:“玄阶高级厨技，升龙诀。”
从未见过这般厨技，难免会在惊喜期待中，有些感到愕然。如今穆杰只不过在学黄阶高级的厨技，方怡更是再差一级，虽未曾见过如此厨技，却也能料想其中威力。
未及二人再发言询问，只见海老拿起一块猪里脊肉，先洗净摆放在案板上，用刀身不断击拍数下，旋即剞上十字花刀，再切成斜形块。穆杰站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其手速刀工，绝非穆杰可比。又斜刀划出肉片，厚薄均匀，瞧起来不碎不散，纹路竟是细腻如蝉翼一般，看得震人心魄。铁锅里料酒葱姜已然放下，再将肉块肉片统统倾入，以慢火细焖，逐渐煨得油光泛红的酱烧肉。
此肉瘦而不柴，肥却不腻，由锅中底料汆烫一遍，旋即捞出沥干。海老将两双筷子递给二人，招呼道：“来尝尝罢，你们自然也会做这道菜，不过味道定然是不同的。”
接过筷子，各自夹起酱烧肉，只见此菜薄皮嫩肉，光泽红亮，不禁食欲大增，便径自放入嘴里品味。顿觉汁浓醇美，香糯且不腻口，酥烂却形未碎，竟是有入口即化之感。
穆杰感叹道：“饶是这等看似简单的步骤，火候用料都是极其精准，海老果然是个厨艺宗师人物。”摆摆手，海老微笑地谦虚道：“顺手小菜，没太多讲究，不过你的确是看到实处。”
顿了顿，海老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介绍道：“每道菜有相应的食谱，用料手法及步骤，这都是可以让人看的。只是每个庖厨受多方因素所扰，做出来的菜肴口感自然不相似。”
方怡问道：“有什么因素打扰？”海老道：“那可就多得不胜枚举了，周围的环境、厨艺的水准、个人的心境等，都会使得菜肴的味道受到打扰。适才我静下心来做菜，感知火候大型用料多少，因此才会做出这道菜肴。”
穆杰与方怡听得心中谨记，皆觉得其言甚妙。海老撤下铁锅，为了不浪费，将底料尽数装入大碗中，以备浇饭提味而食。
待换上油锅，放入少许食油，再将桌上装满肉块肉片的盘子端在手中，静静地站在灶台前，仔细去热锅温油。穆杰问道：“海老，您又想要做甚么菜肴？”
默默地没有扭过身来解释，淡淡说道：“好生看着，我要给你瞧瞧升龙诀的威力。”原来这是要给穆杰与方怡展示厨技，眼下没有任何的秘籍，只好认真观看听讲，为了更好地领悟这个玄阶高级厨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