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两菜显才露身手

    月明星稀，夜雨稍停，忙碌一晚而倍感疲倦，穆杰活络浑身筋骨，不时发生“咯咯”爆栗声。主厨命人安排小间木屋，领着穆杰居住此处。送走主厨后，便独自留在屋内，透过狭窄的窗口，默默地注视着周围。

    每过半柱香的工夫，都会有家仆经过木屋，见这般巡逻，穆杰疑心楼阁里暗藏玄机。趁着天幕昏沉，轻缓地走出房间，转而反手关紧门窗。不时地躲开巡逻队伍，借着月光来摸清前路。不多时，竟是行至一处屋内兀自灯火通明的地方。

    慢步走近纸窗前，用手指戳开小洞，径自看向房间里的动静。却见占地略小的屋子，竟有十余人端坐于内，其中为首者，赫然就是洪秀全。穆杰也对其余数人甚是眼熟，皆为那时围攻自己的团营部将。

    只听得洪秀全语重心长地说着：“立国大业须顾虑周全，妖军战力不弱，且暂拥天下，起初当争城夺地，以备与之抗衡的实力。”杨秀清再旁附和道：“教主说得在理，我等偏安一隅，并非长久之计。不过团营各弟兄训练完备，军械粮草也已办齐。待教主一声令下，挥师攻占天下，仅消数年可定。”

    目光盯着在座列位，穆杰明知贼教野心不小，志在掠取天下，仍是难以忍受。多次欲破窗冲进，皆被理智强行按下。屋里的石达开分析局势：“咱们军队多在湖广之地，军需供给都能自产。立国之后，定然要与妖朝宣战，实力的确有些悬殊。不过妖军少良将缺强兵，若以万人对阵，咱们胜算能多出数分。”

    顿了顿，石达开继续说道：“可惜占地人口不多，团营各部虽是精壮勇猛，却难以长久奔波。依末将拙见，战事若开，五年之内可保教会占据半个天下，届时与妖朝自能分庭抗礼。行军作战的人才，教会断然不缺，只是治政理财的贤士却少得很。”

    深感其言正为自己所虑，冯云山叹道：“以兵马夺得天下容易，可是不能用兵马治理国家。望教主效仿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广纳各种人才。就算是妖朝降臣也不要存有芥蒂，此中哪怕有昏聩奸诈的小人，也不可堵住清官廉臣的投奔之路。”

    诸将列臣纷纷进言，直至天明时分也未曾感到困倦。窗外的穆杰听得真切，待屋内众人准备离开，旋即转身隐于角落中，眼睁睁地瞧着洪秀全等人慢步远去。站在原地思量半晌，继而飞身越墙，径自朝着客栈而行。

    客栈窗台上摆放着数个盆栽，穆杰见状，心领神会，直接走进客栈之内。登上二楼敲门数声，庄闲云缓缓打开房门，警惕地环顾周遭，旋即拉着穆杰直接进屋。庄闲云看着穆杰双目透着血丝，知晓对方一夜未眠。

    轻拍少年肩膀，以示明白对方辛苦，庄闲云询问着：“在那楼阁处，可有其他发现？”穆杰点点头，将昨夜所听所见，尽数告知与老前辈。始终一言不发，庄闲云眉头紧锁，面容显得极为凝重。

    过了许久之后，庄闲云沉吟道：“办寿摆宴为虚，造反起义为实，这洪秀全雷厉风行，动静定比寻常叛军要大。老夫难以一人之力抵挡，再过两天就到贼教举事之期，距浔州军营来回也能赶得上。待老夫向其主帅禀告贼情，说清厉害干系，或许能调来镇压大军。”

    事不宜迟，穆杰颔首答允，只盼老前辈早些带来清兵相援。庄闲云嘱咐数句，旋即拾剑别腰，就此起行离去。穆杰望着庄闲云疾行的背影，心头不禁惆怅。重新返回楼阁里的庖屋，主厨们早已忙碌起来，见穆杰姗姗来迟，自是略有不满。不过念其初来乍到，又是少年奇才，当下并无半分埋怨之言，直接招呼对方去炖汤炒菜。

    灶台摆满各种食材配料，就连角落也占着生肉果蔬，稍微定眼瞧去，便觉此间狭小拥挤。主厨极为看重穆杰厨艺，直接令其做出数道硬菜。将菜名统统说了出来，穆杰没有片刻犹豫，只是点了点头，旋即就满口答允下来。

    寿宴日程逐渐临近，厨房须做出数千人的伙食，此刻先行做出佳肴。在寿宴摆席之日，再蒸热美食就能应对此局。如今天冷多寒，硬菜不易变质发酸，故此庖厨们争先制作菜肴，以图早日做完菜品。

    那琳琅满目的食材，让穆杰暗自奇怪，一年前的粮灾饥荒影响深远，而如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这般大相径庭的景象，不由得令穆杰疑虑重重，向主厨委婉笑问道：“这么多的好菜，真是大开眼界，都从哪儿弄来的？”主厨一怔，旋即冷笑道：“京城的好酒好菜，怕是比这里胜出数倍罢。”

    一时语塞，穆杰索性闭口不谈，以免对方再起疑心。主厨拍了拍穆杰肩膀，宽慰道：“无须想太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说罢，吩咐穆杰在今日之内做出两道宴席硬菜，务必要将食谱教给旁人。

    抖擞浑身精神，不去思虑过多琐事，穆杰有心做道爆炒猪肝的美味，旋即拿起大块生猪肝，将其洗得干净，便着手准备做菜。先是洗葱切丝，剁蒜成片，然后再往淀粉倒入适量清水，将猪肝去筋剃丝，切成柳叶片。

    猪肝片同淀粉置于碗内，切笋配酱，热锅倒油，使大勺催促旺火，待油烧至六七成热时，顿时放进猪肝，笋片也顺着热油氽烫。再备上小碗木耳菜，捞出锅中食材，留着少许底油，将木耳炒得光泽透亮，旋即把全部食材统统倒入油锅爆炒。用芡汁调味，搅拌盐醋糖酒等酱料，旋即与猪肝混于锅里，颠炒均匀，最后淋上一层香油，翻拌颠抖便能出勺装盘。

    饶是见识不浅的主厨，瞧见如此油亮泛香的佳肴，喉头还是微微一动。穆杰见状微笑，旋即拾起筷子递给对方，由主厨来品尝点评，心中却是平静淡然。夹起小片猪肝，径自在嘴中咀嚼品味，原本的腥膻味被香料消去，全然没有半分杂味。

    只觉满口鲜香油嫩，隐隐还有些松脆甜爽之感，俨然是个难得佳肴。穆杰不待主厨回复，径自再生火热锅，抓起大块的生猪肉，又是习惯地洗干净，扔在案板上反复敲打。这肉质不柴不肥，实属上乘食材。

    用菜刀切下许多均匀的肉块，又在肉上剞出斜十字刀花。选出数十个南方果蔬荸荠，此物外皮紫黑，果质洁白，尝起来味甜多汁，还兼清脆可口。如此生津止渴的果蔬大多长在南方炎热多雨处，能在此出现，实属难得不易。

    荸荠削皮洗净，同肉块用湿淀粉抓匀。将葱白切成数段，炒锅放在旺火之上，旋即就把肉块和荸荠下锅翻炸，待肉粒逐渐被炸得卷缩成荔枝状时，挥使漏勺沥去油星。锅底留着余油，先下葱段煸炒，再置白糖、香醋、酱油、骨汤等配料调稀勾芡，旋即倒进荔枝肉和荸荠之中，细心翻炒数遭，装在盘中即成。

    那荔枝肉乃是闽地名菜，其中光泽泛红，又因形似荔枝，故得其名。尝起来便觉质地松嫩，酥脆而又美味，酸甜还带可口。这般美食让人胃口大增，极易下饭裹腹。经穆杰之手所做，倒让如此名菜更添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