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全军拜服督统领
细面香脆且有嚼劲，泡上热水将蔬菜与汤包等调料溶于碗内，清澈略带油渍的热水登时变得光泽泛红，油汁与热水难以交融，许久都未曾化开，好似圈圈涟漪般向碗的边缘散去。那白雾腾升而起，与之伴随着油香肉味，新鲜的蔬菜和牛肉粒混杂而成调料包，在此添味可谓是用得淋漓尽致。
端起大碗的泡面，穆杰不顾灼烫的切肤之感，径直朝大军帐走去。曹正与伍铭本在暗中窥视，见穆杰向帐内行进，忙不迭跑回各自的桌上，装作处理公务的模样。待穆杰掀帘而入时，二人皆知晓穆杰厨艺过人，言语一改前风，反而多出许些敬意。
瞧着穆杰手中的瓷碗，兀自冒着袅袅热气，心中为其微微诧异，稍加踌躇便不由得站起身来，曹正毫无小觑道:“现在你就做出来了？”颔首以作回应，将瓷碗缓缓放在案桌之上，穆杰招呼道:“两位请慢用，此乃速食泡面，主要就是方便且易于充饥。行军打仗各携带数袋面饼与小包调料，只须泡上热水冲开，即刻食用品尝。”
交通多有不便，此间又于山林土丘中行军，时常要花费数日乃至半月的工夫，才能抵达至另外的城镇。若在全军上下推广这等泡面，那今后与清军作战，自然会更占优势，夺取天下也定将指日可待。
先前从远处注视穆杰举动，并未如此真切地看见泡面的模样。现如今大碗的泡面直接摆放在眼前，只见热汤中泛起油汁，数粒肉干菜叶的辅料兀自漂浮游动。拾筷夹起许些细面，竟是长条难断，在嘴里品味也是极有嚼劲。
喝上小口的汤汁，油香而不腻，咸淡尽是适中，尝起来浑身感到舒服畅快。曹正原本再想些缺陷来为难少年，不料这泡面味道光泽俱佳，从未吃过如此美食，眼下自然是无话可说。在嘴里咀嚼完许多细面，仍旧不觉过瘾，再夹筷捞面，接连吃上数口泡面，再喝完瓷碗里的全部汤汁，方才肯就此作罢。
意犹未尽的模样尽是展现于面容之上，伍铭摸了摸嘴角残余的油渍，感叹道：“真是难得上佳的美食，只有深通厨艺之人，才会有这等能力做出来。看来石军帅没有偏私，派来的人是真有本领的。”
缓缓放下手中吃干净的瓷碗，侧头注视着淡然自若的穆杰，心中的念头转过数遭，曹正冷淡说着：“就算是厨艺好，也不算是有资格当火头军的督统领，此职乃是军中高位。若让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孩子来当，岂不是在笑话我教中无人，那就真算滑天下之大稽了。”
见识过穆杰的厨艺，伍铭已然放弃全部成见，心中对穆杰当任督统领也绝无怨言，见对方还有意见，忙提醒道：“曹老兄此言差矣，西汉霍去病在这般年纪，早就是率领一方兵马的将军了。此位是有才者居之，何必在乎年龄大小。再者说来，之前有言在先，若穆小兄弟能解决这等食题，那就让其当任督统领，绝无半点怨言。此话方才说出，怎能反悔无信。”
瞪了瞪眼，曹正以为对方已然接受少年，心头还是无法理解，当即拂袖入帐，不去理睬旁人。伍铭尴尬地微笑，朝穆杰解释道：“那人心眼不坏，就是做事太倔强，待我开导劝说清楚，这就迎你来当督统领。”说罢，连忙吩咐小卒送穆杰至督统领的军帐休息，一反先前的傲慢无礼，却是完全变得极为恭敬起来，就连穆杰也难以一时间适应这等反差变化。
掀帘入帐，径自落座在旁边的木椅上，看着曹正满脸怒意，正自大口地饮酒入喉，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伍铭忙不迭上前拉开酒坛，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大风大雨都经历过来，难不成还怕一个孩子？”
猛然间抬起头来，曹正拍桌大声喊道：“我就是气不过，那么点的娃娃能懂甚么东西。行军打仗还不是要靠咱们，若将来真的遇到困境，只怕他是第一个跪地求饶的。”言语中丝毫不避讳周遭之人，生怕没被其他人听见。
听得急忙摆手阻止，心头坚定穆杰会当上督统领，虽说不是最佳人选，却也有才能率领火头军。伍铭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都会有一次经历，无非是早晚的差别。就给这孩子机会，让他试着当上督统领。如果无德无才，到时候再替换也来得及。”
兀自心有不甘，坐在位子上低头沉思，过了半晌的工夫，曹正缓缓说道：“要教我全心全意地服气，也不是难事。这小子厨艺的确厉害，只是功夫如何却都不太清楚。身为督统领，于战事打起之时，也是会身先士卒。如果没有半点武学基础，在战场上也只能乖乖受死。”
顿了顿，曹正略微妥协地说着：“让他和咱比试拳脚，倘若能够胜过我，这个督统领的位子绝对不会再有人跟他抢。要是有人出面反对，我姓曹的就第一个站出来帮他。不过输掉的话，那还是趁早走人罢。”
耸耸肩，面容极为无奈，伍铭哭笑不得地说着：“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家吗？你是身经百战，那孩子又哪里会是你的对手。”皱着眉头，曹正沉吟道：“那就这样罢，在我手上走过二十回合，就算他赢了。”相互商议之后，只能以比武来作为最后一场考验。
行至督统领的军帐内，将商量的结果讲与穆杰听知，没有片刻犹豫，明知对方不愿自己留在这里，穆杰却偏要与之对抗。颔首接下挑战，并无多加言语，穆杰仅是淡淡说道：“让他做好准备罢，我随时恭候奉陪。”
心中微感诧异吃惊，缓缓站起身来，想要再向少年劝告数句。不过见穆杰仍旧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也没再言罗唣，径自将此话转告给曹正。听得又气且愤，锤桌而顺势站起，曹正咬牙切齿道：“狂妄自大的小子，当真不怕死，我现在就去和他比试，生死各安天命！”
急忙拦住对方，伍铭劝慰道：“石军帅亲自下令，由他带领全体火头军，你要是盲目行事，那就得不偿失了。凡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何必弄成你死我活的地步。那小子的确言语不妥当，只是本事还有些，暂且忍耐住罢。”
缓过心头那股怒意，平静良久之后，曹正目光兀自带着凶狠，一字一句地吐出话来：“就算不打死他，也必须给点教训。”说罢，甩帘出帐，直接走向督统领的军帐。怎知穆杰站在帐内，好似在等待旁人。
不由得一惊，怔了怔，曹正面容顿时变得平淡，冷嘲热讽道：“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不知好歹，督统领的军帐岂能是你随意进出的地方！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小小年纪竟敢妄自贪图高位，好生会做白日梦。”
先前就是故意说出话来，用来刺激对方，因此料到曹正这种莽夫会直接冲进来，穆杰索性就站在门口等待迎接。依穆杰原来的脾气，听得旁人嘲讽讥笑，就算能强忍于心，浑身也会难以控制般气得直颤。
而今好似听见云淡风轻的描述，仅是微微一笑，并无半分多余的举动，穆杰淡然说道：“曹将军不必多言，若想比武试招，那就请到帐外动手。”说罢，扬了扬手，请对方行至宽敞处。冷淡有时远比气急败坏更有气势，曹正本是心存怒意，见穆杰毫不在意的模样，登时也自觉无趣，不由得消减许多。
陆续走到空地上，收到将军与少年比武的消息，就连值班来忙碌做菜的火头军士兵，也都尽数结伴而来，只为观赏身经百战的将军如何把年纪幼小的少年打翻在地。没过多久的工夫，偌大的空地便绕起数圈，围观的士兵们几乎是火头军的全部人员。
踮脚踩椅，爬树攀高，各个都有不同方式来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人想错失这锄会，饶是明知结果，也无法抑制酌奇心。总之曹正与穆杰的比武尽收众人眼底，瞧着穆杰目光中的平淡从容，自己的额头竟是不由得渗出点点密汗。
犹如秃鹰捕食时，猎物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就在等待别物一般。而这往往会有陷阱所在，不过眼下曹正骑虎难下，周遭都是围观的手下小卒。倘若这时突然作罢干休，那势必会被传言成胆小怕事之徒。喉头微微上下蠕动，穆杰先是作揖行李，旋即做出起手式，以备对招所用。
比武出招，一触即发，曹正尽力平复心境，咬紧牙关也不顾丝毫险阻，径自抖擞浑身解数，振奋精神后便径自朝着穆杰攻去。侧头稍偏，轻易巧妙地躲过这一击。瞳孔顿时放大，曹正万万没想到，赖以自豪的冲击进攻竟是被这少年随意地躲了过去。
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只听头顶破风声响，顿时有股冷寒疾风刺痛肌肤而来。眼前虚影晃动，怔了怔，穆杰的手掌如锋刃斩刀般悬于自己的脖颈处，极具威胁却迟迟不肯下手。穆杰不屑地说道：“攻势还行，防守却一塌糊涂。下盘这么脆弱，若是我直接横腿侧击，定教你摔得仰面朝天。”
依旧是不愿相信这少年在眨眼间的工夫，就成功轻易地制服自己，还在数不清的手下面前，说出这般讥讽的话语。旁人看得也都震惊不已，尤其是伍铭张着嘴巴，许久不曾闭住。眼睁睁地瞧见穆杰在一招之内就直中对方要害，而且还是击败了与自己实力相近的同僚兄弟。原来的小觑轻视消去大半，眼下增添出敬佩倾服的念头，竟是许久难逝。
喘着粗气，曹正喃喃道：“这不是真的，定是我眼花才失手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穆杰叹道：“看来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要等到出丑的局面，才肯接受事实么？”正说着，慢慢撤下悬于对方脖颈的手掌，讪笑而续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若还想再打，也可以直到你服气认输为止。”
双拳径自握紧，逐渐蓄力凝气，立即向后退远数步，曹正怒急交加，气得大声喊道：“再来！”说罢，出拳声犹如凌风，竟是使出最大的力道，用来报复穆杰当众让自己难堪之仇。斗转身形，反背抵住对方。穆杰弓步弯腰，抓住曹正的手臂，又是以四两拨千斤的办法，将对方浑身劲力统统卸去。
气急之下，曹正起了杀机，往后跳离穆杰身旁，旋即将平生所学的招式功法尽数使出。出掌攻拳，腿击臂打，好似亲赴沙场一般。伍铭在旁看得暗暗惊心忧虑，却见穆杰不退反进，口中直念道：“这招太慢，出手太迟了，又慢了！”
打得毫无章法，穆杰竟是能临危不乱，出击对付仍旧有序不急，而曹正早已是汗流浃背，甚至欲哭无泪。饶是自己使倦身解数，也被少年不急不忙地统统抵挡回去，自己却逐渐向后撤步退移。再加上穆杰在旁絮叨不休，犹如指导练功一般，好笑又可气。
周遭就连不通武学之人，也看得出曹正不敌一个年幼自己数十岁的少年。穆杰那出神入化的招式并非炫技，尽皆有章可循，逼得曹正踉跄直退，显得极为狼狈。以掌化拳，直击对方胸膛，将曹正硬生生地打倒在地。
浑身酸痛无力，挣扎地动了动，曹正躺在地上，勉强地微微睁开双目，迎着天际的骄阳，刺眼难受得眼前发白恍惚。忽地有个身影替自己遮挡住了烈日阳光，定睛细看才知道穆杰站在自己身旁。
轻叹一声，曹正这才知道是自己技不如人，石达开军帅从不徇私舞弊，派遣过来的定是合适的人才。穆杰不仅厨艺高超，而且武学也强于许多人。虽说年纪轻轻，却是大有作为，不得不令曹正顿生佩服之感。
伸手面向曹正，穆杰没有言语，眼神却是如同原来那般淡定从容。曹正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对方给自己下台阶，如若还不通情理，那就真的无可救药。缓缓用手迎了上去，穆杰受意后，便用劲拉起对方，仍旧不吐一字。
缓过心神，曹正没有片刻犹豫，径自跪地抱拳，高声喊道：“罪将曹正多有冒犯，望督统领饶恕。从今往后，若有人质疑或是反对督统领的旨意，末将定会第一个站出来替督统领出面，绝不会让任何人向督统领做出不轨之事！”
这等反差让周遭众人心头暗惊，伍铭见状，连忙也跪地抱拳，高呼道：“参拜督统领大人！”全军上下先是怔了怔，旋即有人知趣，也依此而行，继而全体官兵都跪地抱拳，统统呼喊道：“拜见督统领大人！”其声震天撼地，响彻云霄而呼动如雷，穆杰欣慰地点了点头，心中的计划总算是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