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万众齐集犀牛岭

    空旷的山岭陆续搭建起通红顶盖的喜庆大棚，放眼望去尽是头裹红巾的教徒，至高处有个少年微眯双眼，目光直盯着不远处的众头目。为首者赫然就是洪秀全本人，站其身后都是教会里的大人物。少年的眼神如炬，仿佛捕捉猎物般，直勾勾地盯着洪秀全的首级。站在原地傲然屹立，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招式，皆能确保一击而中，可惜始终无法下手。

    察觉到后方有异样，石达开转过身来，向高处远眺，目光与穆杰正好对接触及。怔了怔，只见高处那蒙面的少年连忙撤离，顿时隐蔽消失于密林之中。皱眉纳罕，不由得愣住，身旁的教主见状，拍了拍对方肩膀，微笑询问着：“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摇摇头，顾虑今天是为教主摆宴庆生的大喜之日，自是难以谈起不吉琐事，直作搪塞，便轻易地掩饰过去。

    讪笑数声，巡视身旁的弟兄们，洪秀全宽慰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们都日理万机，各司其职，定是辛苦万分的。今天干脆就别想其他事情，尽情吃喝享受，好生去放松一下。等到明天，太阳还会重新升起，百姓依旧照常生活，不会因为任何朝代变迁而改动。”

    众人都心知今天不仅是要为教主庆生，而且还要做件大事，正式立国并与清廷宣战。洪秀全负手望着小卒兵士来回走动，忙碌地搬砖抬桌。抬首凝望天际，洪秀全欣赏着云卷云舒，不由得坚定起势必争夺天下的念头。

    忙不迭跑回火头军的营地，穆杰扯下嘴角的黑巾，擦干额头的点点汗珠，径自走进军帐内休息。没等入座，就见曹正与伍铭两位副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向穆杰禀告道：“督统领，我等刚接到上头的命令，让咱们火头军全营各部开拔，向犀牛岭集合。”

    暗自思量，想必与教会意图谋反有莫大干系，倘若违令不前，那便是公然与教会作对，定将会引来团营大军的围剿。可是依旨而行，那穆杰不由得就变成了教会中的一份子，这与先前的初衷相背而驰，就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局面。

    矛盾纠结了半晌，穆杰还是以大局为重，颔首应道：“我知道了，那就传令全军，整顿行囊包裹，准备所需的干粮清水。将各营部的帐篷和锅灶统统收起来，半个时辰后立即开拔行军。”连忙抱拳领命，饶是知晓这少年非比寻常，心头还会有些波折。

    不由得感到难以置信，自从穆杰上位以来，处理军务游刃有余，甚至比常年办公的曹伍二人还要娴熟。谁能料到穆杰从小就见惯祖父统领大局，掌控着偌大的家业却有条不紊，耳濡目染也能有所学会这般本事。

    接旨告辞后就转身出帐，分别传令全军各部，尽快准备行军事宜。穆杰惆怅地在军帐里徘徊走动，眉头紧锁而从未舒展，暗想道：“现在做的事情，未免太过荒唐，我为何替贼教做事，难道为了策反其军，就要深陷于此？我须尽快行动，莫要成为贼教中人。”

    半个时辰已到，大军陆续排成数列，齐发犀牛岭之地。曹正为让督统领对自己逐渐改观，专门把自己喜爱的宝驹战马转送给对方。那马匹遍体黝黑，毛发浓密而发亮，双眸炯然有神，四腿充满着腱子肉，是匹上佳的良驹骏马。日行八百里，亦是轻而易举之事，穆杰握紧缰绳，跨上马背骑稳。那骏马身形高大，穆杰坐其背上远眺，风景果然是别有另番滋味。

    先行于大军前方，两位副官各自引兵跟进，望着周遭的山壁绿林多不胜数，心头不由感叹：“又将会是一片焦土，这太平天下究竟何时可得。”路途中不时瞧见还有其他队伍经过，穆杰料到贼教是把全部兵力教徒统统调集，心中只是愈发沉重起来。

    忽地发觉还有队伍没有头裹红巾，就算是穆杰对贼教深恶痛绝，也碍于无奈之举而戴起红巾，眼见对方略显突兀，旁人却是没有半分在意。穆杰向身侧的伍铭询问其故，伍铭讪笑道：“督统领您刚来此处，自是不清楚的。这些都是教主大人亲自邀请来的武林江湖豪杰，皆是特地前来为教主庆贺的。”

    “唔”了一声，再巡视着来者尽有武学根基，无论徒步直行，还是安然骑马，都是长得身强力壮，赫然在武艺上皆有造诣。曹正也驾马近前，向穆杰指引介绍道：“那些穿青衣劲装的，就是湖北第一帮派青衣门，他们险些被吞并，咱教主相救有恩，其门主特地前来相谢祝贺。”

    颔首认同，穆杰再询问过其余队伍，曹正便不厌其烦地逐个指见。山岭地势逐渐走高，穆杰招呼大军不断前行，再花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方才行进犀牛岭之中。数十名教徒奉命接待欢迎各路人马，其间不远千里赶来的队伍数不胜数。

    在大棚里安放着上百张木桌，已然有数不清的教徒正自摆盘添菜，这本来是穆杰所率火头军应做之事，而眼下却全然被别人完成。穆杰无奈地耸耸肩，自知火头军是专门为打仗做食而备，更是队伍中的作战大军。下马吩咐全军先行休息，径自去周遭探路，意欲通晓各个地形。

    正自在路上漫步走着，前方竟是行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物。刚想转身辞去，不过目光已然触及，也多有不便，只好迎了上去。穆杰讪笑道：“石大哥，这么巧会遇到你。”石达开也微微地笑了笑，旋即扭头吩咐手下人：“你们先去安排好每个角落的值班士兵，确保今天没有意外发生。”身后的数名副官怔了怔，见军帅欲与旁人攀谈，便知趣地应了一声，旋即就统统走远离开。

    缓缓走上前来，石达开打了声招呼，向穆杰交谈道：“在军中任职可还习惯么？”点点头，穆杰随意地将事情说了出来，却想着尽快离开。拉住少年的手腕，石达开欢喜道：“我会派人帮你整顿军务的，今天就跟着哥哥来走。顺便带你去见识咱们教会中的各个人物，今后对你也是大有补益的。”

    稍微踌躇犹豫，见着对方丝毫没有放开自己的念头，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允。悻悻然而勉强跟着石达开行至大棚内的主宴席的桌位，曹正与伍铭两位副官见状，也不敢上前相问，便同火头军弟兄们一齐入座闲谈。

    宴席尚未开场，各个大桌上却摆满前菜茶饮，以用来招待供来客品尝开胃。小卒们望着甜枣糕、桂花包、酸梅汤等一应点心饮品，尽皆馋得几乎涎水滴出，不时在无人注意之际，忙不迭抓起往嘴里塞去。

    余光瞥见士兵们如此寒酸失礼的举止，不免为之叹息摇头，石达开见穆杰心事重重，看着少年的身形与目光，淡淡地问道：“先前站在山顶试探的人，是贤弟罢？”怔了怔，周遭好似变得寂静许多，穆杰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