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完胜

    灵帝军队潮水般冲上来。

    仲武、姬明瑶他们打打退退，退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百姓也似乎慌了神，包袱、锅碗瓢盆，甚至鞋子丢了满道。

    一个灵帝军队将领大叫：“冲上去，谁抓的人多，归他当奴隶，女的为婢！”

    灵帝军队更加奋勇追击。

    周左达和士兵伏在山坡树后，冷静地注视着山谷。楚啸天亲自坐阵。灵帝军队越追越深入，有些甚至冲进了百姓的队伍中开始抢东西，仲武他们的队伍也开始了与灵帝军队的混战。

    周左达一挥手，一面黑色旗帜从树海里伸出来，椅着，接着，一面面黑旗开始椅，这是信号，骤然间，像是山崩地裂一样，呐喊声震撼山谷，埋伏的军队从山坡上源源不断地滚下去，切断了灵帝军队的退路，人喊马嘶，刀枪相击，山谷间开始了大战。

    申江一看，忙勒住马，说：“中埋伏了。”他下令鸣金，快撤。

    但为时已晚，胡大海、邓天率城中之兵开城门冲了出来，也加入了战斗。

    灵帝军队乱了套，纷纷夺路而逃，兵械、辎重丢得到处都是，好多人匆忙中跳入清水涧，大多淹死，大路旁尸横遍野。

    老百姓反倒轻松地站在一旁观看这场厮杀了。

    残余的灵帝军队在国师申江率领下，没命地奔逃。

    当楚啸天率部胜利班师时，愚才先生、李建等人在城门口迎接，百姓举着酒犒军，楚啸天从李建手上接过酒杯，姬明瑶怕他喝，在马上用膝盖碰了他一下，楚啸天没有喝，却向天空洒去，他说，“祭奠那些亡灵吧。”

    一旁的李浩小声说：“他是不敢喝，怕有毒，这人比狐狸都狡猾。”

    因为楚啸天离得很近，李建捅了李浩一下，不让他说下去。

    李浩对楚啸天说：“元帅本来要亲自出来犒劳你们的，因为偶感风寒，让我和哥哥代劳了。”

    楚啸天说：“自家人，不必客气。”又问：“元帅没事吧？回头我再去探望。”

    众人簇拥着楚啸天向前走，城中百姓夹道欢呼，乐声高奏，鞭炮齐鸣。楚啸天在马上频频挥手，向百姓致意。

    走在后面的李建对李浩说：“你看他得意的样子，打败了申江，楚啸天更不可一世了，我爹根本就不该给他露脸的机会。”

    李建道：“原来你父亲是不想救六合的，楚啸天想出风头，非要去打，我以为他会败得落花流水而归，没想到风头真让他出了。”

    李浩说：“我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看得的是痨病。万一不行了，这天下不成了姓楚的了吗？”

    “那还用说！”李建说，“你我谁有力量回天？他现在羽毛丰满了，弄不好我们都有性命之忧啊。”

    李浩咬着牙说：“我们不能等到人头落地那一天，让他人头先落地。”

    李建用眼神制止了他，小声说：“回去再从长计议。”

    楚啸天处事小心，且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他虽未听到李建、李浩说什么，也多少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凶兆。方才姬明瑶不让他喝那杯酒，说明姬明瑶也意识到危险是存在的。

    如果这次兵败而归，或许反而安全。楚啸天不能不悲凉地在心底叹气。他和姬明瑶去探望李文峰的搀，刚回到总兵府坐下，护兵报愚才先生到了。

    楚啸天忙起身迎到门外。

    楚啸天说：“不知先生急急忙忙来有何见教？”

    愚才先生说：“你已经处在危险中，你还不觉得吗？”

    楚啸天说：“先生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方才我去探病，我岳父精神尚好，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心里话，很是推心置腹。”

    愚才先生问：“他都说了什么？”

    楚啸天说：“他想称王，称正阳王。”

    愚才先生讥笑地说：“幸而胃口不大，只想称王，倘要称帝，那更有趣了。他不觉得正阳王太寒酸了点吗？”

    愚才先生问：“他问你，是要你拥戴呀，你怎么回答的？”

    楚啸天说：“我说不可。”

    姬明瑶当时就听着别扭，他要称王，你不让，他也许怀疑楚啸天自己要称王呢。

    “不会。”楚啸天说，正阳是个山城，弹丸之地，船只不通，商业不振，是一座孤城，不称王，尚不显眼，一旦称王，那目标大了，可就引人注意了，不要说北山王朝不能容忍，就连势力大得多的各股义军都尚未称王，也会有众矢之的之危，出头的椽子先烂，太招风了。

    愚才先生认为很有道理，但李文峰听得进去吗？

    楚啸天说：“虽然心里不太痛快，也知道我说的在理，又是为他好，他也没有再坚持。”

    姬明瑶告诉愚才先生，楚啸天又把帅印缴回去了。

    愚才先生说：“这又何必？元帅逼你交印了吗？”

    楚啸天说：“何必要人逼？同住一城，有元帅在，我权太重了不好。”

    愚才先生说：“你真是君子呀。”

    楚啸天却笑笑而已。他说：“交了也好，有征伐攻战，尽力就是了。”

    不让老泰山称王，楚啸天把王冠留给自己吗？女儿给母亲行贿，买的是平安。有在爱妻面前也不能袒露的秘密吗？不是花心而是野心。

    房中只有愚才先生、楚啸天两个人时，愚才先生的话就少有顾忌了，既然他全身心地来辅佐被认为是明主的楚啸天，就必须竭尽全力。他托着一杯热茶，在客厅里踱着优雅的方步，愚才先生说：“一味退让，也不是办法，你想过了吗？李文峰活不了多久了。”这话听起来有点耸人听闻。愚才先生说冷眼看李文峰曹重，他又是心思很重的人，芝麻大的事会琢磨七天七夜，这种性格，对养病不利。老者早已测定，李文峰不久于人世了。所以愚才先生劝楚啸天倒不如顺着他，让他称王，过几天孤家寡人的瘾。

    楚啸天说：“这岂是儿戏？如果因为满足他的私欲而坏了义军大事，太不值得了。”

    愚才先生是从大局考虑的，不让他称王，他身边的小人又会去搬弄是非，一定说楚啸天不让他当王，是自己想当。这话李文峰又一定相信，所以愚才先生才说楚啸天已处于险境。

    楚啸天很苦恼，他说自己不争权，到出力时舍生忘死，怎么还换不来真心呢？

    愚才先生说：“你不是反反复复地看过《东林通鉴》吗？前事不忘，后世之师，还用我说吗？”

    楚啸天说：“那现在怎么办？我已退无可退了呀！原本想躲开并州，打下离州站住脚，他又跟了过来。”

    “这里并不算好，”愚才先生说，“我们必须另立门户，去打和州。”楚啸天说：“现在时机倒是很好，听说北山王朝国师申江被贬。”

    愚才先生说：“是由于内乱，有个叫徐辰良的丞相向灵帝进了谗言。现在，我们正阳兵民陡增，又来了六合难民，你算过吗？粮食还能吃几个月？”

    楚啸天说：“没来得及过问。”

    愚才先生说他倒问了，最多能吃到明年一月，粮荒一起，军心民心必大乱。和州是靠近望江的富庶之地，如果打下和州，就与太平隔江相望了，可以大展宏图。

    楚啸天说：“我恨不得早一日摆脱这里，只有先生知我心，我们先谋划着，不宜过早说出去，夜长梦多。”

    诚如愚才先生所言，李文峰由于心里憋闷，病势日重。他也不能否认，楚啸天说的有道理，以现在的几万人马，仅占正州一山城就称王，确实招风，是险事。可是两个儿子交相攻讦楚啸天，说他不让父亲称王是想虚其位取而代之，尽管李文峰驳斥了他们，心里未必不犯寻思，他也知道，人心隔肚皮呀。

    李文峰病恹恹地卧于床上，不断地咳着，谢氏正服侍他吃药，李浩、李建、李珂都在房中。

    李建说离州有个名医，他已花重金去请了。

    李文峰吃过药，抹抹嘴，半倚在床栏杆上，有气无力地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我总感到胸闷气短，四肢无力，这病来得不轻啊。”说罢又一阵阵剧咳，脸憋得通红。好些后，他问：“城里都安稳吗？”

    李建点点头：“只是叫楚啸天拔了头筹……”他刚说了半句，猛然发现李珂在场，立即转舵，“楚啸天也确实谋勇兼备，父亲没白器重他。”

    李珂感到自己在这不方便，拿起空药碗出去了。

    谢氏埋怨大儿子说：“你怎么说话看不出眉眼高低呢？”

    李建说：“你们出去听听吧！全城军民快把楚啸天捧上天了，没有一个人称颂父亲。”

    “又来了！”李文峰很生气，又咳个不停。

    “快别在这儿气你父亲了。”谢氏说。

    李浩拉了李建一把要走，李文峰却摆手不让他们走，二人只得往前凑了凑。

    李文峰说：“你们省点心吧，你们这样疑神疑鬼的，一旦我一口气上不来……你们怎么办？你们斗得过楚啸天吗？如果你们相安无事，他也不会赶尽杀绝。”

    这是李文峰积存在心底的话。他虽无大才智，却也比常人聪敏，他岂不知两个儿子口袋里有几升米？他只求日后楚啸天能容得下他们就烧高香了，他曾指望过将来把权柄交给李建，又怕楚啸天不肯，他深知两个儿子捆在一起，也不是楚啸天的对手。

    李建还要争辩，李浩又拉他一把，不让他说下去。

    表面上，李建、李浩顺着李文峰的意思点头，但心里想的却和李文峰全然不同。

    从李文峰房中出来，李建把李浩叫到他家，关紧门窗，摆上酒菜小酌，李浩知道，喝酒不过是个幌子哥哥有大事相商，除了对付楚啸天，岂有他哉！

    李建说：“我爹好糊涂，心又软，方才我要把话说明白，你为什么拦我？”

    李浩说：“他在病中，怕气。再说，他并不是对楚啸天放心，而是楚啸天羽翼已丰，没办法。想从他口中逼出一句破釜沉舟的话来，太难了。”

    李建说：“父亲担心的是他百年之后，怕咱们受制于楚啸天。哼，这步棋傻子都看出来了，现在楚啸天只是碍于面子而已。”

    李浩说：“兵权不是又都收回来了吗？”

    李建认为那只是形式，人心都在楚啸天那边，到时候振臂一呼，不是易如反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