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先锋
正待进发，有一身高八尺，面目威猛的人，身背硬弓，同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秀青年飞舟而至，被仲武带到了楚啸天面前，仲武疑心他是奸细。
那大汉说：“你才是奸细，我来投明主，你敢拦我！”他在众将中搜索一圈，目光聚焦在楚啸天脸上，便跑过来，拉着那青年跪下去叩头：“楚将军，你叫我好找。”
楚啸天命仲武把常那人起来，很欣慰地问：“足下怎么一下子从这么多人里认出我来，你我又素不相识。”
年轻人说有一个和尚告诉他，楚啸天最好认了，满脸伤疤面相凶恶。他一阵哈哈大笑，说果然不错……
楚啸天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在场的人全都斥责这人，愚才先生说：“你这汉子，口出狂言，如此粗鄙不堪，下去吧。”
年轻人还不识趣地说：“我是来挂先锋印的，请将军允诺。”
楚啸天冷笑一声：“你是欺我这里没人吗？”他用手一指周左达等人，说：“我阵中战神一样的猛将何止几十个，你一来就要当先锋官，也不问问我信得着你吗？”
年轻人并没意识到这是给他一个下马威，是他言语无忌的代价。他却并不恼，抱抱拳说：“也说得是。那这样吧，我什么也不要，我随军作战，你如果看我够一个先锋的料，再委任如何？”
楚啸天方才的不快大大减轻了，觉得他忠勇可嘉，只是性格粗鲁而已，于是他说：“好啊，军中无戏言，我的先锋印托在手上等你来拿。”
年轻人拱了拱手，说：“谢将军！”。
江台容说：“哪来的大胆狂徒，我真想一刀宰了他。”
周左达说他粗鲁，是因为没读过书，不等于人不好，也许有点本事。
楚啸天赞同周左达的看法，有些能人确实生性粗鲁，但为人正直，忠心不贰。
楚啸天上了帅船。他和愚才先生等人仔细地察看了采石矶敌方部署后，深感越过宽阔的巨浪卷涌的险滩攻击设防的采石矶，容易失利，倒不如先拣薄弱环节攻击。
愚才先生立刻想到楚啸天要先攻牛头渚。
楚啸天说，牛头渚前临大江，周围被河塘环绕，难以防备，我们能较容易攻克。
愚才先生赞成这出其不意之举。楚啸天马上让周左达发令。
号令从一个船传到另一个船上，全是一句话：“目标牛头渚！”
一声号炮，千船竞发，乘风举帆，舳舻齐进，漫江是船，是帆，由于伸进江中的桨太多，竟在江面搅起翻滚的泡沫，江水如同开了锅的滚水。
江对岸的灵帝军队守着采石矶堡垒，看热闹一般对待发自江北的攻击，他们自恃巨石巨礁的工事是天然屏障，根本不相信北军攻得上来，只在脚下堆放起足够的箭矢就足够了。
牛头渚真像一个巨形的牛头昂首江中，到了跟前，才意识到攻牛头渚也不易，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去处。
楚啸天的座船快到岸边了。只见登陆处是一块凸出江中的巨石，又高又大又陡，许多小船在下面团团转，人们无法登上牛头渚。
而牛头渚上只有七八个灵帝军队弯弓搭箭而立，只要楚啸天的船一靠近，牛头渚上立刻箭如流星雨一般泼下来，密密麻麻，人根本无法靠上去，更不要说往牛头渚悬岩上攀登了。
储世昌采用迂回法，绕到巨岩侧面。
储世昌下令放箭，那几个守卒便暂时躲到大石头背后去，停止射箭，之后又出来。
楚啸天和愚才先生都一筹莫展，没想到这牛头渚会是这个样子！
姬明瑶建议，现在的办法是竖云梯为好。
可这大江之中，上哪里去弄云梯？
正在着急时，只见上游飞一样冲下一条小船来，撑舟人正是刚才那个年轻人，手里拄着一根两丈长的竹竿，立于舟中，稳如泰山。
当飞舟距离牛头渚只有几丈远时，只见他凌空起跳，双手撑着竹竿，把自己撑到半空，然后双手一松，人像燕子一样轻盈地飞上了牛头渚，双脚稳稳落地。他太神速了，守军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随后早从背后抽出大砍刀，左右开弓，一眨眼工夫，已将几个守卒尽皆砍杀到江里去了。
楚啸天看得目瞪口呆，继而高叫：“真是我的急先锋啊，壮哉，常遇春！”
四周兵船上也是一片欢呼声。
年轻人随后奔下牛头渚，与黑子一起扫清了岸上敌人，楚啸天忙令击鼓，大军得以飞舟登岸。
敌人未敢接战，早已望风而逃。本来已毫无胜利希望的楚啸天水师，在年轻人神奇的攻击带动下，转瞬间大获全胜，全军欢呼不已，随后水陆两路一举攻下了采石矶重镇。
士兵们扛着粮食等战利品登船，一路欢声笑语。
楚啸天站在采石矶上，年轻人在周左达引领下过来见楚啸天了。
年轻人问：“我可以夺得先锋印了吗？”
“我说过了，军中无戏言。”楚啸天说，“牛头渚、采石矶之胜，你是头功。”他向身旁的姬明瑶伸出手去，姬明瑶把一颗包在红绸中的大印递过去，楚啸天双手捧给了年轻人。
楚啸天这才问青年叫什么？又称年轻人是智勇兼备。
年轻人回楚啸天的话，叫赵龙，今年十六岁了。
楚啸天说：“好，好，就留在你帐下当偏将吧。”
二人走后，愚才先生过来，告诉楚啸天，这一次从采石矶得了不少粮食，可不必为粮荒忧心了。
周左达也称守淄州一年都不愁了。
江台容说：“以后有了水师就不怕了，缺粮就出来打一场，不愁不满载而归。”
楚啸天绷着面孔一语未发，并无嘉奖之意。几个人都不明白楚啸天为什么不开心，他在想什么？
人人都归心似箭，全军上下一个心思，有了粮食心里不慌了，好好回和阳去过安稳日子，几乎没有人想到过一鼓作气拿下南陵。
楚啸天不动声色，当全军上下欢天喜地地登上战船，准备过江北返时，楚啸天突然叫姬明瑶传他号令，就地把所有大小船只的缆绳一律砍断，把船放入激流。
姬明瑶大为不解，所有不得不执行命令的将领也都大惑不解。一旦砍断了缆绳，船队就会顺入激流，靠不了岸，只好一鼓作气顺江东下了。愚才先生很快明白了楚啸天的用意，就问他想一鼓作气东下取南陵？
楚啸天说，如今最忌鼠目寸光。不要说士兵，就连将领也都是这样。渡江作战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劫粮吗？这次渡江成功不易，正好借此机会来个趁热打铁，直捣南陵。他下令砍断船缆，其实是砍断将士退缩和图安逸之心。
愚才先生点头说：“有远见啊。”
由于事情来得突然，士兵们毫无思想准备，顷刻间战船已全部砍断了缆绳，大小船只一下子失去控制，冲入大江激流中，只能顺江而下了。好多船上一片恐惧叫声。
楚啸天这才大声说：“传我的话，前面是太平，比采石矶富多了，应有尽有。”
愚才先生称赞这破釜沉舟之举，全军只好踊跃夺取太平了。不过他担心既以太平、南陵富庶为钓饵，到时候士兵烧杀抢掠就不好制止了。
楚啸天早虑到了这一层。他便约愚才先生一起，就在船上草拟禁约榜文，把从前的八条再补充几条上去，抄写几百份，让每个将领随身携带，进城后立即沿大街小巷张贴。奖励归奖励，不能把军纪也搭进去。
愚才先生说：“这我就无忧了。”
楚啸天用的是背水一战的战术，士兵既无退路，便都勇往直前，势如破竹地攻下了太平府。北山王朝的守将早都弃城逃走了。
骑马入城的楚啸天命令四处贴榜约，不管是谁，抢劫杀人者一律斩首。
周左达应声而去。
楚啸天没想到许多乡绅儒士率民众在城门口迎接。楚啸天受到了欢迎仁义之师的箪食壶浆的待遇，心里热乎乎的，土气也因此而高涨。
楚啸天在城门口下马，仲武引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者和四十多岁的举人过来，介绍说：“这位是太平路儒先生，这位是举人安先生。”
楚啸天本来从未听说过儒和安，但脸上却现出神交已久的景仰之情，并且夸张地说他二位大名如雷贯耳。谁也看不出楚啸天的破绽，只有愚才先生一笑，他们佩服楚啸天的机灵，抬举了别人，也让人看重自己，何乐而不为。
安先生目视楚啸天转过脸对仲武说：“我辈今有明主了，大军未到，禁约士卒的布告已先贴遍全城，你看，街上店铺照开，连女人也敢出门，不像是打过仗的样子。”
安先生也说，军不爱民，民岂能拥军？这是得胜之本。
举人安陆问楚啸天下一步是不是必取南陵。
楚啸天反问：“先生以为如何？”
安陆认为南陵乃帝王之都，龙蟠虎踞，又有长江之险，若据其形胜，出兵攻略四方，所向无敌。
楚啸天十分高兴，安陆说到他心坎上了。他给了肯定答复，随后宣布废了太平路，改为太平府，置太平兴国翼元帅府，他自领元帅事，愚才先生为帅府都事，请安陆先生参幕府事，儒先生屈尊为太平府知府，他问二位儒士不知可否俯就。
安陆说：“老夫今年八十有二，尚能为足下办点事，这是对我的鞭策，敢不用命。”
突然前面有叫嚷声，楚啸天向那里望望，姬明瑶会意，打马前去察看。
当楚啸天一行来到太平府丁字街口时，在姬明瑶监押下，抓来一个士卒，押他的人把一个包袱扔到地上。
姬明瑶报告，这个士兵违犯禁令，抢了百姓包袱，当场被捉住。
楚啸天含笑对安陆说：“太平知府都有了，这断狱的事，理当归你吧？”
安陆说：“即使老朽上任，也只管百姓而不管军啊。再说，不教而诛，不为宽仁，念他初犯，又没有人命，饶了他吧。”
楚啸天一笑说：“你这知府不合格。”他大声问：“这个犯禁士兵归谁统辖？”
姬明瑶回答是黑子。
黑子从队列里出来，说：“是我督之不严，我有过失。”
楚啸天说：“未曾入城，即有明令。黑子，你是亲自带人张榜的，却纵容下属扰民，该当何罪？”
愚才先生说：“按律当斩。”他知道黑子与愚才先生不仅是发小，又是光腚娃娃朋友，愚才先生故意说得重些，看看楚啸天舍不舍得拿他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