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军法处置
忽然，楚文理来了，楚啸天问：“天都快亮了，难道你一夜没睡？”
文理说：“父亲不也没睡吗？”
楚啸天深深叹了口气，问：“有事吗？”
文理说：“我看父亲实在是太劳累了，我想……”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楚啸天警惕起来，说：“有事就说嘛。”
文理说：“我也没有什么可尽孝心的。我得到了浙州有名的奇女子……”
楚啸天打断他：“是不是工于诗词歌赋的？”
“父亲也知道此人？”楚文理受到了鼓舞。
楚啸天说：“我见过她的诗文集，听说是才情不逊色，名噪天下的人啊。”
“不止才情呢。”楚文理仿佛受了鼓舞，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说，她够得上是国色天香的人物了。
楚啸天道：“听你这口气，你见过了？”
文理道，岂止是见过？就在他手里。他不敢私自留下，特把她奉献给父亲，带在军旅中，也省得寂寞。
楚啸天没有发作，不动声色，似乎很平静地说：“你和赵龙各走一路。他得了美女，统统杀掉；你得了美女留给老子，你们俩，哪个是最孝？”
文理有点发毛，审视着楚啸天的脸，一时无法猜度楚啸天的真实用意，不敢作答。
楚啸天问他人在哪里？
文理说：“人，我带来了，在外厅候着呢。”
楚啸天说：“先让她休息吧，我累了，明天再见。”
文理小心翼翼地说：“父亲不会怪我莽撞吧？”
楚啸天扔给他一句话：“你自己去想想吧。”
净鞭三响，辛州大堂里上下鸦雀无声。文武官吏分列两侧，人人都能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楚啸天的脸毫无表情，腰间的玉带向下压，压到了肚子下面。这通常是他发怒要杀人时惯有的动作，他身边的人都怕见到这个动作，不知道今天要拿谁开刀。
楚啸天扫视帐下，忽然问：“胡大海来了吗？”
胡大海站了出来：“末将在。”他上前几步，小心地溜了楚啸天一眼，心里直打鼓，这种气氛里，叫谁谁都吃不消。
楚啸天绵里藏针地问：“辛州一仗，你有很大收益吧？”
胡大海胆怯地向上望望，说：“末将谨守军规，未敢造次。”
楚啸天劈头便问：“你抢了几个女人啊？”
胡大海大惊，急忙否认：“这是有人诬陷，求大人做主。”
楚啸天说：“若讲诬陷，那就是我诬陷你了？”这话说得更重。
他随后叫了声：“把人带上来。”
当大门外带上一大群花枝招展的女子时，胡大海傻了，扑通一下跪下去，连连叩头：“求主公饶命。”
楚啸天问：“你自己说说，你该当何罪？”
胡大海镇定一下自己，稍稍抬起头，在人群中搜寻，一下子看到了楚文理，这是他惟一的靠山，便投去求救的目光。但楚文理自顾不暇，扭过脸去，他正为给楚啸天送去美女而后悔呢。
胡大海只好自救了，他弦外有音地说：“我胡某人是犯了军条，前有车，后有辙，犯这一条的不止我一个。”他这话是暗敲楚啸天的，假如楚啸天真的把才女苏坦妹送给了楚啸天，他还怕什么？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别人不知道，许你州官放火，就得让民户点灯。
“说得好！”楚啸天不愠不火地说：“也有人献给我一个美女，现在也请出来让大家看看。”
他一摆手，士兵拥着苏坦妹上殿来。她的美丽和高雅气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想看，又不敢直勾勾地看，不知楚啸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楚啸天转向胡大海，问：“你说前有车、后有辙，是不是指这个女才人苏坦妹呀？”
大概在场的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此时不免悄声议论起来。
苏坦妹这时开言道，人都说楚啸天军纪严明，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抢男霸女！
楚啸天不理睬她，说：“知道是谁把这个美女献给我的吗？是我的亲侄子，我的养子楚文理！”
楚文理吓得魂不附体，从座位上惊起，跪到了地上，连说：“我该死，我该死。”
“这也是一种孝心吗？古书上没有记载吧？愚才先生。”楚啸天掉头看愚才先生。
愚才先生尴尬地一笑，未置可否。
楚啸天说：“赵龙还押在南陵的牢中，他的罪过是什么？是滥杀无辜，他在江西破建德时，为了激励将士忘掉眼前小利和女色，竟杀死了许多年轻女人，为此，我原打算将赵龙正法。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很多人为他求过情。”
大厅里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
楚啸天接着说：“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能杀赵龙，甚至可以说，他的狠毒是事出有因。”
坐在旁边的姬明瑶长长地吁了口气。
楚啸天说：“金银财宝，人人所爱；美女，也是人人所爱。可因为美女而毁掉了我的大将，毁掉了大业，就非同小可了，就从我做起吧。”
众人都不知他要干什么，楚啸天先命令把黄初拉出来！
黄初被拉上大厅，人都快瘫了。
楚啸天说：“这是我身边小小的掌印吏，他也敢贪赃枉法！来人啊！”
早已预备好的刀斧手整齐有力地吼了一声，从殿外上来，分别站到了胡德济、黄初身后。
楚啸天下令把胡德济、黄初拉出去斩首，将尸首放在十字街口暴尸示众三天。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胡大海好不后悔。他何必临死抓垫背的要咬楚啸天一口呢？这不是不识好歹吗？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惟一能救他一命的是为楚啸天南征北讨，是不可不倚重的大将。
于是胡大海大呼：“主公，看在我战功的份上，饶我一死吧。”
这一喊，楚啸天实怔了一下。他下此令前，并不是没考虑过其他将领的感受如何。经胡大海这么一喊，楚啸天不能不悚然心惊，他能不想到可能发生的灾难性后果吗？
愚才先生看出楚啸天内心动摇了，便不失时机地劝说楚啸天网开一面，可改死刑为杖刑，念他是初犯，其人猛善战，大功屡建……他还没敢说出过格的刺激话来。
但这一会儿，楚啸天又变得镇定了。
楚啸天说功是功，过是过。
这一来，愚才先生不能不晓以利害了，否则会因小失大。
愚才先生附在楚啸天耳边小声提醒，要防止事急生变，胡大海统十万大军，在浙东征讨，他却在这里被正法，他万一想不开，负气叛乱，不就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了吗？
楚啸天早已将这顾虑放到脑后了，所以他的心不为所动，他明显看到了胡大海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愤恨。
这话本是悄悄话，楚啸天却公布于众了，他向众人说：“你们知道愚才先生跟我说什么吗？”
众人颇为紧张，愚才先生更是紧张而又尴尬。
楚啸天承认愚才先生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怕手握重兵的胡大海叛变。
真是语惊四座，好多人吓了一跳，愚才先生更是有无地自容之感。
楚啸天道：“如果是这样，我宁可冒着胡大海反叛的风险，也要执法如山，非杀胡大海不可。”
人们都低下头不敢看他，更不要说犯颜直谏了。
楚啸天于是下令：“将犯人推出去斩首示众！”
卫兵押着不停叫嚷的胡大海和半瘫的黄初出了大门。
那里已围了好多人看热闹，一见胡大海、黄初被推出来，往前拥来。
刽子手把二人分别踹了一脚，让他们跪下，在背后举起了刀。
杀了这两个人，人们并没有松口气，堂上还站着那个久负盛名的才女苏坦妹呢！人们实在想不出楚啸天会怎样发落她。
当楚啸天的目光转向苏坦妹时，镇定自若的苏坦妹说：“原来你就是楚啸天，你方才执法如山，倒也痛快。你想对我怎么办？你既知我是谁，请你马上放了我。”
楚啸天说：“我读过你的诗。我也很敬重你，但是，今天时间、诚的需要，都让我必须对不住苏小姐了。”
众人疑虑地看着楚啸天。
苏坦妹问：“你要把我怎么样？”
楚啸天说：“我也知道，我对不起苏小姐。你是无辜的，但我不能不这么做，否则无法约束将士。我不得不借苏小姐人头一用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惊得背后冒凉风。文理甚至以为父亲疯了。愚才先生表示反对，楚啸天没理睬。
苏坦妹冷笑，原以为楚啸天军纪严明，得人心，想不到如此狠毒，与匪类有何区别？
楚啸天要杀苏坦妹，令在座的人大为骇异，连一向崇拜楚啸天的姬明瑶都接受不了，她说了一声“慢”，站起来为苏坦妹辩护，这太不公平了！不可以这样借人头用。苏坦妹有什么罪？就因为她是个女子吗？就因为她长得美吗？
楚啸天一时怔住，没想到姬明瑶起来反对。
文理也求情说：“我愿替苏坦妹伏法！请父亲不要屈杀她。”
“住口！”楚啸天怒，叫道：“先文理拉下去杖五十！”
立刻上来两个士兵，拖起文理在堂下开打。看着文理挨打，楚啸天对众官说：“你们记住，永远不要以身试法。”
姬明瑶挺身而出：“下一个是不是该打我了？”她倒毫无惧色。
楚啸天说：“你并无实在官职，你下去吧，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
苏坦妹在一旁又一次冷笑说，可怜啊，站了一屋子的须眉男人，枉为官，都不如一个女子仗义。
“好啊！”谁也没想到，姬明瑶使起了性子。把头上的官帽往地下一掼，不顾而去。
这举动又引发了一场骚动不安。
楚啸天气得呼呼直喘，但依然不饶地高叫：“把苏坦妹拉出去正法！”
苏坦妹这时说话了：“楚啸天，你是个懦夫！你连女人、连美丽都惧怕，美丽也是罪过吗？你总有一天会众叛亲离的！”
“住口，拉下去！”楚啸天又喊。
苏坦妹被押出去了。文理又被扶回了大堂，他大有不忍之色，直挺挺地跪在地下，说：“求父亲杀了我。”
“不，”楚啸天说，“你是出于孝心，并无罪过；我不接受这种孝道，也是对的。你并没有像胡大海一样以身试法，我并不是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