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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临战

    “不会是许配了人吧?”黑子又问。

    楚啸天说:“真叫你说对了。”

    黑子一脸的失望:“怎么我们都从没听说过她许过人家?”

    “别说你们,连我也是刚刚听说。”楚啸天道,“老夫人告诉我,李文峰临死时写了一份嫁女的遗嘱,密封起来交给了老夫人,这谁敢违拗啊?”

    黑子问:“不知许配的是哪个?”

    楚啸天说:“再过两年才能见分晓。李文峰咽气前吩咐,只有当李兰到了十八岁时,才能将那遗嘱拆封。”

    黑子长叹了口气,好不灰心丧气,他说:“早说啊,我那傻兄弟还傻等呢。”

    楚啸天说:“我早关心着他的事呢。我已经给他看好了一门亲事。”

    黑子问:“谁家的姑娘?”

    楚啸天说:“她父亲叫傅友文,你认识吧?”

    黑子说:“知道,他不是大将傅友德的弟弟吗?是当着镇知府吧?”

    “对,”楚啸天说,“他家是宿州书香门第,我问过了,姑娘很美貌,又很贤惠,你把赵龙的生辰八字要来,过几天下聘礼,就算定了。”

    “谢谢主公这么关心赵龙。”黑子说,“赵龙是个性子很古怪的人,我回去问问他再定,行吗?”

    楚啸天很不高兴:“我做主,不至于辱没了赵龙吧!况且,傅友文那里我已经下定了,人家没二话,我不能出尔反尔吧?”

    黑子咬咬牙,说:“那就定吧,回头我和他姐姐备好聘礼就着到镇江去。”

    楚啸天点点头。

    没想到赵龙本不领楚啸天的情,他冲黑子发了顿脾气,骑上马朝河边奔去。

    黑子骑马追到河边,看见赵龙的马闲散地在草地上吃草。他跳下马来,走过去,发现赵龙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草棍,正茫然地望着天上的流云。

    黑子松开马,也走过去,坐到赵龙跟前,说:“跑这儿来生闷气了?”

    赵龙说:“你不用来逼我了,我非李兰不娶。”

    黑子说:“你真是疯了!你违拗楚啸天的意愿,不是自找苦吃吗?”

    赵龙呼地坐起来,说:“我为他舍命征讨四方还不够吗?为什么他连我的婚事也要管?”

    黑子驳不倒他,只能婉转相劝,他已托人打听过了,傅友文的女儿知书达理,人也长得很端庄,人家楚啸天也没有对不起赵龙呀!劝他别不识抬举。

    “我不要他抬举!”赵龙说,就你黑子那么好骗吧,他不相信楚啸天的话,李文峰死留下过遗嘱?那为什么到现在不公开?这里头有鬼。

    “这能有什么鬼?”黑子说,“早晚会真相大白。不管李兰日后嫁谁,嫁阿猫阿狗也与咱没关系,你总不能把她抢过来吧。”

    赵龙说:“我的事我自己管,你别跟着操心了。”他气呼呼地站起来。

    黑子说:“我和你姐姐把聘金都备好了,择吉日就去下定了,你这样任性可不行,这点小事你都不给楚啸天面子,他能对你好吗?”

    “你不就是怕因为我的事吹掉了你的乌纱帽吗?”赵龙咄咄逼人地说,“你现在行啊,除了周左达就是你声名显赫了,连江台容都比不过你了,你若担心会因为我影响了富贵前程,我去找楚啸天说,把你择清,与你无关,行了吧?”

    “你真是不可理喻!”黑子也生气了。

    赵龙从草地上抓过自己的坐骑跨上去,打马不顾而去。

    武子豪为报一箭之仇,在一番谋划后,挟持徐寿辉率舟师东下,抢攻楚啸天赖以起家的水陆重镇太平府。楚啸天没有想到他这一手,守太平府的军队仅有三千人平时用以一般防守是无虞的,面对武子豪这样排山倒海的攻势,就显得势单力孤了。

    武子豪大军来得突然,攻得猛烈,太平城下,战鼓声、呐喊声不绝于耳,夜空被无数火把烧红了。武子豪骑马立于城东南隅,看着他的部队攻城。太平城就在长江边上。

    武子豪军以大船靠近城垣下,在船尾架起云梯,士兵攀援呐喊而上。

    武子豪举起鞭子扬言,攻下太平,就报了池州之仇。这太平府是楚啸天南陵上游的门户,门户破则堂危。

    张天恺说:“可惜呀,这样一座重要城市,楚啸天只用花云三千兵马守城。这是天助我也。”

    最先告急的是东南城,敌人的攻势十分凌厉,先用土炮炸开豁口,继而驱动大军猛攻,张天恺带着守城士兵拼杀,格斗,愈战愈勇,连续砍倒许多敌人。

    这时知府许瑗和副将都来了,许瑗说:“北城也快守不住了,怎么办?”

    郑天给他们鼓气,等待援军来解围。

    储世昌却不乐观,南陵就是有救兵来也来不及了,贼势太众。他们很难支撑几天。

    郑天说只有决心一死,与城共存亡了。他想了想,决定自己带兵在这儿顶着,让储世昌护着许知府、王鼎院判火速出城,没有必要都搭上性命。

    许瑗却不愿逃生,丢失太平府,他这知府岂有脸面独生?说罢从地上拾起一把刀也参加了搏斗。但他本是文人,年纪又大,不上几个回合便被敌兵砍死,花云来救时,为时已晚。

    东城火起,敌兵已打开城门涌入,百姓纷纷逃难。

    花云的妻子郜氏和奶娘孙氏抱着三岁的儿子随着难民向南城奔来,郜氏一眼看到了写有“花”字的帅旗,花云妻子扯着奶娘的手,不顾一切地向那里奔去,一路呼喊着:“花云——”

    花云正与五六个敌兵拼杀,猛听妻子叫他,蓦然回首,大声喊着,叫她快出城。

    郜氏未及出城,已有一群敌兵围上来,狼哭鬼号地叫着“抓美人”。花云妻子吓得不知所措。

    花云企图过来救,敌将张定边已登上城墙,挽弓搭箭,嗖地一箭射出,花云中箭倒地,头抬了抬,似乎想对妻子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胸口血流如注死去。花云的孩子吓得大哭不止。

    花云妻郜氏眼看自己要被人捉住,为不受辱,她向孙氏大喊:“我随花云去了,好好抚养我的孩子,我在九泉下也感恩了。”

    孙氏凄厉地大叫:“夫人!”想上去拦阻。

    花云妻子已跃上城垣,一纵身,跳入浩浩长江。孙氏抱着孩子拼命跑,钻入人群。

    武子豪骑马入城,身后有一顶大轿,里面坐的是雅兰。她不时地掀开帘子看看,但见城中四处起火,大兵正在抢劫民宅,大包小裹,公然与土匪无异,武子豪却不闻不问。

    张天恺过来问他还是老规矩吗?

    “老规矩。”武子豪说,“你不让兵士得点油水,谁肯卖命。何况满城百姓都是追随楚啸天的叛民,都是有罪的。”

    张天恺趁机劝进,既占了太平,更是声势浩大了,主公已拥有湖州、江州,这时不称帝,就有违民心了。这话说到武子豪心里去了,皇帝玉玺他都珍藏好几年了。

    武子豪阴阳怪气地说:“还有一个想当皇帝的老东西在采石矶呀。”

    张天恺会意,知道是指徐寿辉那个老朽。张天恺说他有办法,明天就启程去采石矶,打下太平,下一步是不是攻南陵,总得向徐寿辉禀告一声啊。

    他说话时挤眉弄眼,那“禀告”的后面含意,武子豪一清二楚,只是不说出来,由着张天恺去做就是了。

    武子豪说:“你去准备吧,要干净利索。”

    张天恺再三让汉王殿下放心,这事他和张必先一定办得滴水不漏,事成之后,有罪名他顶着,汉王手上反正不沾血腥。

    武子豪许愿事成后封他为太尉。交易就做成了。

    武子豪的军队连普通逃难百姓也不放过,全都拦截下来,驱赶到大船上。武子豪早发过话了,男的强壮劳力强行充实军队,当民夫,年轻女子拉回武昌分给士兵淫乐享用。

    孙氏与花云的孩子也挤在人丛中。

    士兵们不明白弄这些男男女能干什么。

    一个千户说:“干什么?男的去当苦役,修城,女的分给弟兄们玩。”这一说,船上的士兵淫笑起来,高声欢呼。

    花云的孩子突然大哭起来,孙氏怎么哄也哄不好。

    一个士兵过来吼叫:“号什么丧,再号,扔江里喂鱼吃。”这一吓孩子更哭得厉害了。孙氏拍哄着孩子:“不怕,不哭,人家是跟你说着玩的……”

    孩子仍是哭个不住,千户过来了:“你这个号丧的丧门星,你别给大伙带来灾呀!”他从孙氏怀中夺过孩子。孙氏大惊扑上去夺:“老总啊,我哄他不哭不行吗?”

    千户狞笑着说:“到龙王爷那里哭去吧。”一举手,咚的一声把孩子扔入江中。众人敢怒而不敢言,孙氏惨叫一声“孩子”,也一头扑入水中。

    大浪起伏的江中,花云的孩子挣扎着。

    孙氏从水里浮起来,挣扎着四望,她看见了孩子在浪中忽隐忽现,她手刨脚蹬地靠近了孩子,抓住他一只胳膊,孩子死命地抱住孙氏的腰,这一来两个人又向下沉了。孙氏拼命挣扎着,在她已经绝望时,对孩子说:“这是命啊。”又仰天大叫:“花将军、夫人,对不起你们了,你们在天之灵,怎么不保佑你们的儿子呀?”

    正巧这时从上游漂下一块门板来,孙氏伸手拉住,先把孩子放到门板上,自己推着门板缓缓沿江河漂流而去。

    大江浩瀚,浪卷起千堆雪,在这茫茫水中,一块木板上载着两个汹点仿佛漂到了天的尽头。

    大平府失陷令楚啸天痛惜不已,特别是又损失了花云这样的良将。他虽出兵去驰援太平,但江台容的船队距太平还有三十里的时候,就看到太平府城门上换了武子豪的旗帜,只得无功而返。

    于是楚啸天召集文武官员开重要会议。

    楚啸天首先分析局势,承认武子豪贼势猖獗,占了太平,花云、郑天、王鼎全部战死,武子豪就要在采石矶称帝了,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这是心腹之患。原以为攻下安庆,池州一战伤了他的元气,不料他反变本加厉了。他问各位有何良策?

    人们先去看愚才先生,又去看吴博文。吴博文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毫无表情。

    仲武显得消极,他认为现在贼势大张,我们无力与其争锋,不如用权宜之计,对其称臣。

    江台容的络腮胡子气得乍了起来,他怒目吼道:“向武子豪称臣?这是惑乱军心!”

    仲武来了个反唇相讥,现在不也对武的王野称臣吗?武子豪不过是个乱臣贼子,而王野也是乱臣贼子,既可向王野,就不在乎向武子豪称臣,这是保全实力的良策。

    周左达不赞成未曾交战先投降,未免太窝囊了。这与对王野称臣不一样,那不是打败了,而是自愿。

    愚才先生说:“南陵临水,武子豪的战船高大,攻城便捷,我们可退守钟山,放弃南陵。”他虽没说投降,也是退避三舍,上下一片悲观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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