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水火
楚啸天在吴博文陪同下，登上了帅船，各船桅杆全是红色的，只有帅船为白色。
楚啸天上了船，还在向岸上张望。
吴博文发觉了他的目光，问：“明公在等谁？二夫人怎么不来？”
楚啸天道：“她会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一人骑马飞驰而来，在码头上，身披红斗篷的女将下马，甩下缰绳，飞步上船，她正是姬明瑶。
楚啸天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楚啸天的水陆大军溯江而上，过新河口、小孤山时，夜间江中大浪翻腾，有人传说，是两条特异的大鱼夹舟而行，所以虽是上水船，走得特别快，于是又说那是两条龙。这当然对鼓舞士气有用，楚啸天听之任之。
楚啸天统水陆舟师经过十天的时间到达了湖口。
楚啸天立于帅船前甲板大旗下，纵目望去，眼前水面骤然开阔起来，水天一色，分不清哪是边界，浩浩荡荡，一望无涯。
楚啸天说：“看来，到了湖口了，你们看，眼前已是汪洋一片了。”
胡庸说：“是的，我们已进入朝阳湖。”
这时吴博文从底舱上来，笑吟吟的。原来到达湖口前吴博文把自己关在静室里卜了一卦，看他一脸的微笑，楚啸天知是好卦。
楚啸天说：“这一卦如何？”
吴博文道：“巧了，恰是师卦，是坎下坤上，师，贞，丈人吉，无咎。”
胡庸问，怎么叫丈人吉？
吴博文讲解说，此卦下经卦为坎，坎为水；上经卦为坤，坤为地，为地中有水之象，我们这不是来水战了吗？
楚啸天说：“妙，丈人是大人之义吧？”
吴博文说，正是。坎为险，坤为顺，这是行险而顺之象。师是军队，丈人之师是王者之师，大人统率军队，有吉利而无灾祸。
楚啸天说：“好啊，看来朝阳湖一仗，我们必胜无疑。这第二爻怎么讲？”
二爻同样吉利。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是说将军领兵在外，因深得朝廷君主信任，而获吉利，并获得君主三次诏命赏赐。
胡庸说：“这不对了，谁是君啊？主公岂能受制于人？”
吴博文说：“既不受制于人，为何受王野武皇帝之封？”语中明显带有讥讽。
楚啸天说这卦很准，自己时下不正是受着王野节制吗？不管怎样，能胜就好。
这时一传令小船驶到帅船下，小校递上文书，高声报告，仲武将军已指挥所部水师屯驻于泾江口和南湖嘴，正连舟为寨，已切断了武子豪的归路。
“好。”楚啸天令告诉俞赵龙，调一路人马防堵武阳度，防着武子豪从那里逃走。
胡庸答应着上了小舟去传令。
此时仍在全力攻打洪都的武子豪尚不知楚啸天已神速地开到了湖口，他万万想不到楚啸天会舍弃到口的肥羊肉，抛下庐州来救洪都。武子豪已下令三天内拿下粮尽援绝的洪都，活捉朱文正。
张天恺进来报告：“抓住一个探子，看样子是从南陵方向来的，想潜入城中，可怎么打他也不招供。”
武子豪说：“叫他来见我。”
张天恺向外一挥手，军士押进来的竟是张子明。
武子豪问：“你是到城里给文理送信吧？你带百万大军来也许有用，不然谁也救不了他，洪都城指日可下。”
张子明道：“我也知道城破是迟早的事，万一救兵来呢，又当别论。”
武子豪说：“你是南陵派来的？”
张子明说：“我是元帅手下的千户，到南陵去求援兵回来。”
武子豪：“援兵在哪里？不都粘在庐州吗？”
张子明顺着他说道：“可不是，主公说无兵可派，叫他们死守。”
武子豪让他劝文理开城门投降，大家可免一死，又可安享荣华富贵。
张子明说他怕文理不愿意。
武子豪说：“你告诉他援军到不了，你的话他会听。”
张子明说：“好吧，我去试试。”
张子明怕的是见不着文理的面就被武子豪打入牢中或是砍了头。只要到了城下，喊什么就由不得武子豪了。
张子明被带出去后，武子豪嘱张定边，叫张子明去喊话，不能放他进城。
张天恺又来到洪都的抚州门下叫阵了。
文理、郑天等人个个都是袍服不整，满身硝烟，他们来到城楼上，向下一望，见华盖下坐着武子豪，左右战将如云。他们推张子明向前走了几步。
张子明仰头大叫：“万户将军！”
邓天认出他来，小声对文理说：“是张子明回来了，可能被俘了。”
楚文理说：“听听他怎么说？”
张子明向城楼上喊道：“将军，他们让我来劝你们投降。你们要顶住，主公已尽发二十万水陆之师来解洪都之围，马上就到，千万顶住啊。”
话刚说完，恼羞成怒的武子豪亲自拔剑从张子明的后心刺了进去，他一松手，张子明带剑翻倒在地。
城楼上的文理眼含热泪下令：“放箭！”
城上箭矢如雨，武子豪开始后撤。
湖口小镇处在大战前的平静之中。百姓视云集的大军如不见，照样慢条斯理地从事农桑、商贾之事，捕鱼的船照样出湖。
姬明瑶带着七巧和几个侍卫闲逛，附近全是卖水产的，倒也热闹。她听见有一个渔民高叫着：“鲜美河豚咧，舍命吃河豚！”
姬明瑶凑过去，总共也没有几条，她犹豫着，想买，又有点担心，忽听背后有人说：“我全要了。”她一回头，笑了：“好啊，你来抢我的先！”原来要买河豚的竟是胡庸。
胡庸说，买东西，就得爽快，看准了就买，你犹犹豫豫的不行。
“这鱼好吃却有毒，”姬明瑶说，“我所以犹豫，是怕为吃鱼丧了命。”
胡庸说：“你忘了我会做吧？”
“对呀！”姬明瑶拍手乐了，“我好像听人说过，你是靠给愚才先生尝河豚飞黄腾达的。”
胡庸说：“让你这一说，我也太不值钱了。”
连巧都笑了起来。胡庸付了钱，把鱼交给侍从提着。
回到帅船上，胡庸下到底舱灶间，扎上大师傅的蓝围裙，还真像个地道的厨师。
胡庸在精心地收拾河豚鱼。几个厨子在一旁观看。胡庸说：“千万不能碰到肝胆，毒全在脏器中。”他做着示范动作。
胡庸扎着围裙在烧河豚，他向灶前几个厨师传艺：火候要正好，不放盐，用酱油和糖来烹才新鲜。
一个厨师说：“你做了这么大的官，还亲自上灶炒菜。”
胡庸说：“别弄错了，我多大官？你说的大官是主事，我是都事，差一个字差好几品呢。”
那个厨师说，在他眼里，都事的官也够令人眼晕的了，几个人见他没架子，都开怀大笑。
火烧战船，江上大雾和硝烟里，令人心跳的那团美丽的影子会不会香消玉殒？被人卡住脖子吊在半空，要你说自愿，这是什么滋味？
水战拉开了序幕，双方投入战船之多，搏杀之烈，大概史无前例，令赤壁之战逊色不少。
武子豪巨舰茫茫一片，桅橹旌旗，望之如山，首尾相连，鼓浪而来。楚啸天迎战的全是小船，须仰攻、仰射。
战鼓声中，楚啸天穿银盾玉甲立在楼船上，大声激励各船将士：“将士们，决战在此一举，有进无退，消灭陈贼，正在今日。不要害怕他大船巨舰，他们巨舟首尾连接，不利于进退。大家努力杀敌，有功者重赏！”
姬明瑶则亲自在楚啸天身旁擂鼓不止。
周左达率所部舟船冲上去，兵士在船中站一排，蹲一排，依次向敌船发箭，全是火箭。敌船相继起火，敌兵忙于扑火，无暇应战，周左达便令士兵驱船靠近大舰，攀援而上。
近身战在敌船上展开，一个个敌兵被砍下湖去。
楚啸天看了大声叫好，鼓声更急了。
楚啸天忽见几条大船同时攻击周左达座船，向徐达船上连射火箭，帆篷立即起火。楚啸天大叫：“快救周左达。”
周左达指挥军士扑灭船甲板上的明火，摇橹急退。
敌舰指挥张定边发现了楚啸天高声下令：“全力攻击白桅杆的座船，那是楚啸天，活捉楚啸天！”
这一鼓噪，几十条敌船蚁附蜂拥般向楚啸天快速攻来，只有他的船桅漆成白色，目标明显，一时箭矢如蝗；姬明瑶忙扔下鼓槌，手舞双刀拨落箭矢，刹那间，脚下落了一大堆箭矢。
张天恺的船已经冲到离楚啸天几丈之遥了，张天恺大笑：“楚啸天，你的末日到了，朝阳湖就是你的坟场。”他向楚啸天瞄准，准备发箭。
忽然一支箭飞向张天恺，天恺应声而倒。救了楚啸天的原来是飞舸而至的赵龙。
张天恺只是受了点伤，很快爬起来，指挥大船疯狂围攻，漫天飞矢，落在水中如开了锅一样。
黑子、储世昌也飞舟来救楚啸天，赵龙大叫，呼喊楚啸天的帅船要加速向东走！
可是胡庸一头大汗地说：“船搁浅了，走不动。”
楚啸天再度陷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