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沉船（1）

    枫在船舱中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底部货舱的那道栅门已经上了锁。枫料想货舱门钥匙应该在船长身上，就在这些沉睡的船员中搜寻，终于找到了船长。前几日枫跟随另一艘葡萄牙商船出海时，中途见过这个船长。船长是葡萄牙人，满脸络腮胡子，睡觉时仍戴着一顶破毡帽，他正枕着一个船员的大腿酣然沉睡，一大串钥匙挂在他的腰间。枫俯身探手，将那串钥匙从船长腰间轻轻解下来，打开货舱铁栅门，又将钥匙放回原处，随后进了货舱，又将铁栅门锁上。

    枫仔细查看货舱中的货物，发现不止有大批火铳，还有十几桶火药，这些火药为防止受潮，都被人用油纸紧紧封住，存放在木桶中。枫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危境，如果这十几桶火药被引爆的话，她将难逃一死。本来她就是打算利用货舱中的火药将葡萄牙商船炸沉，但是此时的她却不得不面对一个这样的问题：怎样在火药桶被引爆的那一刻全身而退。

    距次日清晨还有将近三个时辰，枫半夜奔波，十分疲惫，靠在船壁上，静静思考脱身之策，想着想着就睡着了。在睡梦中，她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无法挣脱。她挣扎着想要摆脱这种困境，却始终不能成功。忽然，她似乎又梦到自己身处悬崖峭壁之上，上无可攀爬之处，下无可退却之路。她双手紧紧攀住岩石，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后来，枫终于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她咬了咬牙，紧闭双眼，松开手，任由自己坠入万丈深渊。在下坠中，风声在她耳边呼啸，她内心深处竟然萌生出一丝获得解脱的喜悦。然而，将死之人往往又对生命万般留恋。枫意念中倏然闪过秀满俊秀的脸庞，她紧闭的双眼再次睁开。

    枫睁开眼，货舱中仍然十分昏暗。货舱上面不断传来人语声：“已经卯时，该起航了吧？”“出发前要不要再进货舱清点一下？”“织田氏前来接应的海船不知已经到了哪里？可不能让他们等太久啊！”“商船一直泊在水寨之中，并无闲杂人等登船，不需再清点了吧？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水寨中的弟兄们？”

    枫生怕有人进货仓，赶紧将身体一缩，躲在货舱角落中。过了一会儿，船身一晃，在水道中缓缓向前行驶。清晨时，海潮开始退却，水位也随之慢慢下降。葡萄牙商船驶离熊野滩水寨，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上行驶。

    商船行驶出很远，熊野滩水寨渐渐在视线中消失。以商船平时行驶的速度来判断，此时应该接近熊野滩与伊势海湾的中间地带了。再不动手，将错失良机，然而枫将自己困在货舱中，一筹莫展。她的计划固然是炸沉葡萄牙商船，可是火药桶一旦被引燃，自己也将被炸得粉身碎骨。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货舱栅门被打开了。进货舱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船员。船长命令他在与织田氏交接前再清点一下这批货物，将织田氏购入的大批火铳与火药做一些标记，将另一小批火铳与火药挑选出，以备与东海道的今川义元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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