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巧遇
黎香兰洗澡回来还埋怨道:“你们真是一群兵匪，连香皂都没有。”
“以后会有的，等打败了日军，什么都会有的。”范一笑也不是山旮旯里的农民，他的见识不低于黎香兰，知道什么是香皂。
黎香兰偏着头编制辫子，她本来是短发，这几天没有时间收拾，头发渐渐变长了，手边连剪刀也找不到。
昨天睡得早，这一晚都清醒的不睡了，两个人并肩躺在一起，互相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都觉得很自然。
黎香兰说道:“如果我跟其他男人在行军中，也是这么睡觉吗？”
“我是为了训练你，以后，这样的行军次数不会太多，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不要抢在前面。”
“我就是被你一步一步教唆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女匪。”黎香兰娇嗔地说道。
“为了你能在乱世中活下去，杀人也算不上什么，董奇亮的妹妹当初也要求参加抗日队伍，我拒绝了，然后她死了，如果我答应了她，也许就不会死了，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很后悔。”
黎香兰静静地听着他娓娓诉说，心里波澜起伏，说道:“那不是你的错，肯定是董奇亮的妹妹不适合拿枪。”
“嗯！她从小裹脚，不能快跑，也不能登山，唉！这悲惨的人世间啊！”范一笑发出一声感慨万千的愤懑。
道理，谁都明白，想做到真正的理解、忘记、无愧疚，那是很难很难的。
两个人聊着聊着，渐渐投入感情中，加上抱团取暖的外在因素，心里就有了异样的感觉。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雨停之后继续上路，黎香兰的脚伤没有痊愈，踮跛一阵子，逐渐适应了，才加快速度。
这一天，范一笑决定沿着昨晚河水暴涨的岸边行进，因为他们过来的地方已经被水淹没了，再趟河过去非常的不安全，而且黎香兰的外伤容易被污浊的河水感染，一旦在野外感染伤口，肯定会十分危险，这是每一个士兵都知道的常识性问题。
两个小时左右，他们站在一条公路上，范一笑不敢在公路上乱晃，因为随时都可能跟日军遭遇，小股人马倒是不怕，万一遇到大队日军，一顿乱枪就把他们打死了。
很小心地走到一个山角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大弯路，属于险峻地势，他和黎香兰就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吃点东西，喝点水什么的。
万一来了敌人，随时都可以撤到山上，也可以强行过河。
一辆车忽然从远处开过来，范一笑立刻拉着黎香兰躲藏在石头后面，偷偷摸摸观察，发现是一辆四个轮子的敞篷军车，上面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司机，一个日军士兵，一个穿着便衣的男人。
由于车速很慢，几乎跟步行差不多，范一笑提着枪跳出来，几乎是迎着车头进行的攻击，一枪就把司机的头打爆了。
这一瞬间的变化相当快，车子紧贴着范一笑的身边经过，他急忙伸手拉左边的车架子，枪口移动中，给了日军士兵的后背一枪，正要继续射杀那个便衣男人。
却发现那个男人动作麻利地蜷缩到车座下大声喊道:“别开枪，别开枪，我是好人。”
范一笑的力气非常大，竟然把缓缓前进的车子生生拉住了，要不然的话，司机死了之后，这辆车很可能会失去控制落在山崖下面。
好在军车没啥重量，惯性也很小，范一笑只用了几百斤的力量就阻止一场车毁人亡的惨剧发生。
范一笑丢掉手枪，一跃飞身跳上车，然后狠狠一脚踩住刹车踏板。
这个时候，黎香兰也提着两个竹篓跑过来，大声喊道:“我来支援你。”
范一笑没工夫理会她，扫了一眼那个浑身似筛糠的男人，劈手揪住他的头发，生生把一百多斤重的男人拽起来，痛得男人眼泪鼻涕一起流，嘴角还流出恶心的涎水。
“说，你是什么人？”
“我……好汉放放手，让我……缓口气再说。”
“混蛋，还想骗我？快说。”范一笑给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容不得给对方缓口气的时间，给敌人机会就等于把自己放在险境之中。
打人不是目的，范一笑还没有那么暴力，关键是不给对方思考的空间，让他在恐怖的情绪里才能说出实话。
“我们去前面交换，交换一个人，好汉别怕，对方也只有三个人，我们都是三个人对三个人。”
范一笑疑惑地问道:“对方是谁？”
“是顾盘山。”男人有点被打懵了，他的话有偏差。
好在范一笑知道一点顾盘山的信息，晓得顾盘山是抗日的一个势力，不属于柏山地区，而是在乌湖一带，因此他很好奇，不知道顾盘山跟日军做啥交易。
范一笑看到黎香兰也上了车，于是说道:“你看着他，敢动一下，直接杀了，这种人死了不如一条狗。”
男人心里哀莫大于死，他是真的害怕被人当成一条狗给杀了，这辈子就全完了。
范一笑把尸体扒光了衣服，举起尸体从车上扔进旁边的山崖，听到下面落地发出的碰撞声，被俘男人几乎要晕死过去，此刻的范一笑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范一笑清理了车厢，然后开车迅速离开原地，刚才已经开枪了，如果附近有人，就会过来查看情况，迅速离开才是正确选择。
他的驾驶技术一般般，以前在军校学习过开车，却很少有机会摸方向盘，那个时候的车都是很稀少的高端设备。
总算是拐过弯，惊险又刺激，黎香兰侧头看到路边黑黝黝的山崖，身上汗毛都直立起来，心里暗骂范一笑就是一个疯子。
沿着公路走了不到十里，迎面有一辆军车停下，对面的人大声喊道:“货带来了吗？”
范一笑拍了被俘男人一下，那个男人急忙说道:“来了，来了，你们过来看看吧。”
让范一笑纳闷的是，对方也是一个司机，一个空着手的大胡子男人，还有一个戴着手铐脚镣的男人，他看不懂了。
大胡子下车走过来，范一笑那一刻真的犹豫了，他一直把中国人当成同胞的，除了汉奸之外没有屠杀中国人的习惯，但是对方肯定是跟日军做交易，即使不是汉奸，也算是通敌。
犹豫只是一刹那间的事，范一笑毫不客气，掏出枪就打，一枪就把没有防备的大胡子干掉了，然后一抬枪口，对着司机射了一发子弹，有玻璃阻挡，子弹飘了，这一枪没有把司机当时打死，而是打在司机的肩膀上。
就在范一笑准备补一枪的时候，那个囚犯却似猛虎下山一般，抬起手狠狠砸下，直接把司机砸死在方向盘上面。
囚犯熟练地找到钥匙，打开了手铐脚镣，然后对范一笑说道:“兄弟，谢了，我顾盘山会记住你的救命之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什么？你是顾盘山？”范一笑被绕晕了，正要仔细询问一番，顾盘山已经倒车离开，他驾车技术娴熟，很快就看到车轮卷起的灰尘。
范一笑这才问被俘男人:“你不是说顾盘山跟日本人有交易吗？分明是有人把顾盘山出卖给日本人了。”
“我也不知道啊！上级命令我们来把顾盘山接回去，至于内幕，谁也不知道。”
“靠！看你油头粉面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范一*得给他一巴掌，让他长长见识，牢牢记住教训。
范一笑并不知道，他在无意中牵涉到一个很大很大的事件中，这一次事件被后人称为“顾盘山事件”。
为了说明来龙去脉，暂时插叙一段故事。
顾盘山是一个抗日的人，却拒不服从中央政府的命令，就是不按照命令攻打某某部分的日军，或配合某某部队展开军事行动，而且借着抗日的名义狠狠坑了中央政府一把，恼羞成怒的中央政府派出一个师的兵力进行围剿。
顾盘山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主动站出来跟中央政府谈判，才有了被抓了起来的结果。
再倒叙一段故事，某位中央大佬在淞沪会战的时候丢了一车金银珠宝，日本人对顾盘山恨之入骨，双方经过反复的讨价还价，最终秘密达成协议，都只派出三个人，日方交出那车财宝，中央军方交出顾盘山，就在大悲寺附近的一条小路上交易，却被范一笑半路上截胡。
顾盘山此人颇受争议，他虽然打着抗日的旗号，却跟各方势力都不融洽，谁也不买账，他的崛起是一个奇迹，一个开始就是军阀手下的士兵，因为觊觎长官的姨太太貌美如花，抢了姨太太跑路，那是一个乱世，谁也不会在意小人物的命运，勇敢的顾盘山得愿以偿，不但逃过军阀的追杀，还拉起了队伍。
顾盘山手里有杆枪，拉起一票人马，经过几年的打拼，逐渐有了名气和实力，此时，中央政府已经全力抗战，提出“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抗日有功”的旗号，顾盘山就跟日本人打了几次，引起中央政府的注意，然后顾盘山开始要钱要人，中央政府里面还有人帮顾盘山说话，毕竟，中央政府内部派系斗争十分复杂，这样一来，顾盘山的实力急剧膨胀，短短一年时间就拉起八千左右的人马，被称为“乌怪”。
因为他占据了乌湖一带，敌人从陆路来，顾盘山就带人进入湖里，敌人从水上来攻击，他就带人进山，在乌湖一带，顾盘山号称“水陆通吃”，中央政府吃了点亏，付出代价，却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于是派顾盘山的老师去劝他投降，这种行为在历史上还有一个名词——“招安”。
顾盘山把他的老师抓起来杀了，这件事从顾盘山的立场看，表明他跟中央政府划清界限的一种决心，真正的原因却是顾盘山胃口大，他需要的是人和枪，只有壮大自身，才有资格跟中央政府谈判，取得巨大的利益，杀老师这件事使得顾盘山的名声很臭，很多人骂他冷血无情，是一个屠夫。
他这样的人，在抗战中不止一个，很多人都是这样左右摇摆的，有的人拿到了利益，投靠了日本人，那就是汉奸，有的人下手慢，跟日本人闹翻了，一变脸拿枪就打，从暧昧关系变成抗日战士也有。
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至于八年甚至更久的抗战中发生无数的事情，简直是数不胜数，要不然的话，日本区区的弹丸之地，纵然工业发达，也不能占领中国那么久的时间，因为很多的中国人都在乱世中捞利益，而不是全力以赴去抗日的。
顾盘山事件中的人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并不知道整个事件，直到抗战胜利五十年之后，解密了一批战事档案，这才让世人知道，当初被抓的顾盘山为什么会跑掉了，内幕让人惊叹又无奈，如果不是巧遇范一笑，落入日本人手里的顾盘山肯定必死无疑，那位中央政府的大佬既能借着日本人的手杀死不听话的顾盘山，还能拿回属于他的财富，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好事，有了范一笑横插一脚，把一件好事搅黄了，倒是横生出许许多多的问题来，改变命运的不单单是死里逃生的顾盘山，还有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