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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猴戏

    建康比想象中的还要雄伟,高约五六丈,通体由青砖和蒸土砌成,异常坚实。

    据说这是沿袭了当年杀人王赫连勃勃逼迫匠人们得来的巧技,以锥入墙,锥入一寸即杀之。

    墙顶上外高里斜,筑有观敌台跟箭垛,墙下设有登城马道,阔可并行数车。再下护城河拱卫四方,河面碧波粼粼,泛着光芒,美丽与太平共存。

    八方云集的商旅散人在这进进出出,热闹非常。

    面生的厉害,交了入城税,两人方才入城。

    城里更加繁华,楼阁林立,喧嚣四起,商旅和行人一簇一簇聚成长流,比起蜀郡的城池昌盛了太多,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整个大梁说白了都是在围着建康打转的。

    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各种各样的小贩子们在沿街叫卖,胭脂水粉,古董玉器,特色小吃等等应有尽有,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忙碌的让平安有种不真实感。

    若是凌驾在这些人之上,那是何等的畅快,也难怪那么多人抵御不住这种诱惑,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纷纷迷失在这种繁华里。

    陶承领着平安且看且走,再过两条街道就是主管司空台的郭越郭大人府邸。

    前方的人越来越来,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叫好声,大笑声。

    原来这里有位耍猴人,他身穿粗布麻衣,年约四旬,瘦而短小,满面风霜,一脸络腮胡子把嘴巴捂的严严实实,腰上系着一串锁链栓住杂毛猴子脚腕,一手执鞭,一手握着糖果,时不时发出几个命令或者吆喝几句。只见猴子脑袋上顶个海碗,向前蹒跚,向后蹒跚,碗始终掉不下来,惹的众人连连发笑。

    “打个滚,打个滚,别让碗掉下来。”众人似乎看腻了这等简单的花样,给耍猴人提个醒。

    耍猴人大笑:“好,众位瞧好了。”他鞭子一甩,正好抽在猴子腚上,猴子一生疼,立刻把碗抛起,捂住腚打滚,耍猴人眼明手快,即刻再甩出一鞭子抽在猴子身上,猴子吃痛,赶紧站好,待碗从空中落下时猴子伸出前爪稳稳接住碗。

    “好!耍的好,哈哈.....”众人哈哈大笑。

    耍猴人攥着糖果,向前伸手,示意猴子过来。猴子果然放下碗,一窜一蹦坐在耍猴人的肩膀上,一把抓过糖果塞进嘴里,另一只爪子还摸着生疼的屁腚,冲着耍猴人呲牙咧嘴,这幅模样又是把众人惹的哈哈大笑。

    平安摇摇头:“这只猴子有些让人怜惜了。”

    陶承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平安指道:“你看它被人拿鞭子抽的屁股都红了,就为了那几颗果子,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山里。”

    陶承笑道:“或许它之前也并非自愿,是被那人捉来的。”

    平安道:“我知道,你看他的脚还被栓着。”

    陶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可是它现在一定不想回山里。”

    平安诧异地问:“为什么?”

    陶承琢磨一下,说道:“猴子生于山,长于山,未被锁链铐起来的时候可以在山里生存,或许它之前也曾经想过逃离锁链,可是失败了,它只能选择这样。如果不按着耍猴人的意思,它就会挨打,挨饿,日子久了,它也就习惯了,忘记了它曾经多么努力的想挣脱锁链回到山里,忘记了曾经在山里的生活,习惯现在的日子,习惯鞭子加糖果,就算现在松开锁链,它也不会走。以前锁链是束缚,现在,呵呵,只不过是个装饰。”

    平安:“它?习惯了?”

    陶承点点头:“是,它早已经习惯了,习惯真是可怕。”

    突然“啪”的一声,猴子在接下来的表演时不慎把碗摔个稀巴烂,众人连连吹哨讥讽。

    耍猴人怒气冲冲的把鞭子甩在猴子身上,叫骂:“不争气的畜生!真是白养你了。”随后转身握拳一脸愧色的对众人道歉:“不好意思各位,我这猴儿想必是饿了,可我身上没有多余的闲钱了,劳烦各位慷慨解囊,让我猴吃饱再来为大伙表演,可好?”

    猴子双手合十,作求饶状,很滑稽。

    众人先是觉得太好笑了,一听要钱,有的转身即走,有的则慷慨解囊。

    两人也不作停留,转身即走,不是不给,而是他俩确实穷的叮当响,要给只能给几个鱼饼了。

    平安边走边叹道:“这个耍猴人也够可恶的,这么欺负这猴子。”

    陶承笑道:“互利罢了,没钱不行啊,耍猴的要吃饭,猴子也的吃饭呐,跟人混久了,猴子也会见钱眼开的。你瞧,那猴子看见铜板眼睛不也直么。”

    平安一看还真是,猴子帮着捡起地上的铜板,提溜转的眼珠黄光外放,还学着耍猴人把粘着灰土的铜钱往毛上可劲擦,原本杂乱无光的毛都被铜板擦的有了些许光泽。

    或许耍猴人这时心里正对猴子说:“伙计,又有几天好钱使了。”

    猴子心里对耍猴人说:“老板,又有几天好果子吃了。”

    两人不一会就到郭府。

    说是郭府,也不过是一座小阁院,司空台是个清闲营生,同时也是苦活累活,俸禄既不高,也没有丁点实权,每天看星星看月亮就是不看人。

    老天爷照料还好,逢人还能打个招呼絮叨下,要是哪天心情不佳,搞个莫名的天象搅的人心惶惶,同僚们又会像避瘟疫一样对他避而远之,生怕沾上什么邪气晦气。

    郭越还是那个郭越,比前些日子更消瘦了,因为他又把坏消息带给了皇帝,近来也算流年不利,灾星频频落下,落的皇帝都习惯了,索性不再过问诸如此类的“祸事”,而作为臣子他是不能不上报的,所以被摆脸子成了常态。

    虽然郭大人很轻糟透了,还是花了不菲的银钱摆了一桌上好的酒席,很热情的接待了小师弟跟来的客。

    对于这个关门小师弟,他还是相当疼爱的,进门就拉着陶承的手嘘寒问暖。

    三人刚上席,郭越干了一杯酒,笑道:“说来惭愧,自打我入朝朝当差,已经多年未见几位师兄弟了,难得你还认我这个师兄,今天是为兄这么多年最开心的日子。”

    陶承劝慰道:“师兄多心了,其实师兄弟们都是很挂念你的,大家都知道你身在朝廷,为官不易,师掌门师兄特意托我给你问好。”

    郭越遥敬一杯,叹道:“多谢师兄大量,以前我不过师傅身边一书童,能有今日全仗师傅福泽,如今却不能为上清加砖添瓦,尽一份薄力排忧解难,还劳师兄记挂,实在万愧。”

    陶承给平安斟满一杯道:“师兄不必苛责自己,皆是天数所至。”

    郭越凄然一笑:“我难过的就是这天数,罢了。对了,还未介绍,这位小兄弟是?”

    陶承回道:“这是我的生死兄弟,姓沈,名平安。特意与我同行而来。”

    他把两人如何相识,到上清之后如何解决长青妖祸详细告之郭越,听的他咋舌不已。

    郭越起身敬道:“失敬失敬,刚与师弟相见情难自抑,竟怠慢了贵客,还请小兄弟莫要见怀。”

    平安双手端起酒杯,沿杯低碰一下,敬道:“都是些琐碎小事,不值一提,让大人见笑了,晚辈先干为敬。”

    说罢一口饮下。

    郭越赞道:“沈兄弟太见外了,这屋里没有大人小人,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为兄年长一些,就厚颜称你一声沈兄弟吧。”

    平安拱手道:“就依郭大哥。”

    郭越破愁为笑,招呼两人夹菜,话锋一转问道:“相比师弟是为了陛下再次舍身入寺,开无遮大会而来的吧。”

    陶承夹起一块生拌豆腐,凝脂如玉,送入口中嚼起来细腻与醇香相得益彰,边吃边道:“自然是,皇帝旨意已下,我上清岂敢不来,抗旨是要杀头的。”

    郭越压低嗓音道:“不瞒师弟,说句不恭的话,如今陛下年老昏聩,说话已经不太管用了。出了这建康,怕是各路皇子无人买账,我上清大可不必理会。”

    陶承神秘一笑,问道:“皇帝如此做派,朝中就没有能臣良将进言?”

    郭越道:“大司农傅岐,大司马杨曒等重臣相继进言,但是都被斥回了,现在已无人能劝动陛下了。”

    陶承放下筷箸,忽然问道:“那个弥生大师如何?”

    郭越眉头皱起,点了点桌子,含糊其辞道:“这个,我不知如何跟师弟说。”

    陶承一摊手,无奈道:“什么叫不好说,有什么说什么呗。”

    郭越只好直言相告:“实在是这个弥生禅师太过奇异,这人久居同泰寺这种污浊之地,性情却恬淡非常,清贫更甚寻常百姓,加之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不像道貌岸然,蝇营狗苟之辈。可这样一个深的陛下倚重的高人,却对陛下如此做派置若盲闻,不问不劝不阻,的确有失高人的风范,为兄实在不好评述此人。”

    平安插道:“我曾听闻弥生大师来历成迷,当年入城时曾身负一块巨大的琉璃宝镜,此事是否属实?”

    郭越点头,“确有此事,当日我亦是亲眼所见,可是后来他入住同泰寺后就鲜于人前了,我对此人了解也仅限于此。”

    陶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历来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即使真是高洁之人,想必身上也藏有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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