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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棋局

    三更天的苍生楼只有最顶上隐约有些光亮,乔九舒一路走来,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却未曾被阻拦分毫。

    推开门踏进屋里,硕大的一尊尊石像立在四周,仔细看去,每尊石像都没有脸。

    从底层抬头,甚至能看到一圈圈环形的楼梯台阶,最高处有着忽明忽暗的火光,看得久了,眼睛有些发晕。

    国师在上面?

    直到乔九舒踏上第一层台阶,这才发现楼梯上竟然连个能扶一把的东西都没有。

    不过,怎么走都是走!

    越往上,顶层笼罩下的光晕就更亮,到了中间差不多已经能看清脚下台阶每一层的高度,不至于磕磕绊绊。

    再往上,台阶上被踩着的隐晦纹路也逐渐映入眼帘。

    整整一刻钟,乔九舒才慢慢悠悠上到苍生楼第八层,还有不足百阶就能亲眼看看这顶楼究竟有什么东西了。

    可是到现在,她还在想自己大半夜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乔九舒什么时候成了随便是谁都能挥之即来的性子?

    说实话,她打心底就不太愿意与国师扯上关系。

    那个人太过神秘,隐藏之深足够让所有人恐惧。

    而乔九舒在躲的,是他几次有意无意将对其他人来说忌讳莫测的东西毫无遮掩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就好像一头凶残的野狼将尾巴塞进人手里,你永远不会知道它什么时候转过身会露出尖锐獠牙突然咬断你的手腕!

    乔九舒自从幼年进宫后脾性愈发薄凉,她清楚的知道,如果是自己,绝对不会将底牌暴露给任何人!

    人性就是这样,谁也不能例外。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避讳国师,除了他已经摊开的,那人还会有什么能被称之为底牌?

    如果她的思路没错,那国师大人真正的底牌,究竟会有多可怕?

    “殿下,我在等你。”

    乔九舒不过停了片刻脚步而已,顶上低沉喑哑的声音就传入耳中,一瞬间叫她更不知该进还是退。

    “嗒——嗒——”

    宓闲也走下台阶,背着光迎着乔九舒晦暗莫测的眼睛,笑意深远:“殿下,你只能往前走,苍生楼的台阶……容不得退。”

    听到他仿佛直接深入人心的声音,乔九舒下意识向后移了半分脚尖。

    “喀啦——”

    齿轮转动的细微声音突然响起,从脚下顺着骨头一点点传入脑海,莫名就激得她一身鸡皮疙瘩倒竖!

    往后看,下方台阶上原本平顺的纹路正在诡异的凸起扭曲。

    乔九舒是个学过专业心理学的人,加上在那个世界里无数次的生生死死,更让她清楚的知道,由恐惧所主导的第六感,绝对不会来的无凭无据!

    “殿下,来我这里。”

    这会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无法,她只好继续顺着台阶往上走。

    除却宓闲与诡异的后方楼梯,其实还是有第三条路的,乔九舒看过,如今这般高度,哪怕直接跳下去,凭她的轻功也足以勉强落地。

    但是,没必要不是吗?

    她虽然避讳国师,但心底终归也是有点好奇。

    宓闲只向下走了两步,乔九舒没多久就站在他身前不远处了,二人中只隔着两层台阶,一高一低。

    迎着光看得清楚,宓闲耳垂下,坠着一串暗色红线。

    两人对视半晌,宓闲突然低笑一声,向乔九舒伸出只手,也不说话,静静等着她的回应。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乔九舒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扶丫鬟一样将手搭在宓闲手掌之上。

    宓闲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不转身,牵着她小心翼翼慢悠悠回到顶层。

    “喀啦——”

    乔九舒看得清楚,宓闲退后的时候,那三层太台阶也发生了变化,纹路凸起扭曲,缓缓缠绕成一张布满獠牙的大嘴。

    不过宓闲踩着那些奇怪的嘴形纹路,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等乔九舒走到他踩过的台阶的时候,它们已经恢复了原样。

    顶层除了书架外,只有那扇小窗旁边有张书桌,上面摆了笔架镇纸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唯独没有纸。

    宓闲刚放开乔九舒的手,见她看着书桌挑眉,低声解释道:“纸用完了,还未取新的上来。”

    “哦。”

    又是良久的沉默,直到窗外叽叽喳喳飞过两只青灰色羽毛的鸟儿,宓闲才将视线从乔九舒脸上移开,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

    “恕臣冒昧,殿下可愿与臣下一局棋?”

    这个家伙,一会儿臣下一会儿我,一阵殿下一阵你的,难不成是精神分裂?

    想是这么想,但乔九舒还是答应了。

    她不相信宓闲找她来就只是为了下棋,且等罢。

    见她点头,宓闲带着笑从一个书架里拿出了棋盘摆在书桌上。

    乔九舒记得太子东宫有一副寒玉棋盘,连带棋子棋篓,整个是以寒玉雕琢而成,如今国师这套家伙也叫她狠狠吃了一惊!

    “暖玉?”

    宓闲承认:“不错,前些年就寻到了,不过与太子殿下的寒玉棋盘有些相冲,便避着他点。”

    将黑子让给一身白衣的乔九舒,请她先落子,宓闲又道:“殿下可曾听过慈云方丈?”

    黑子先行,乔九舒也不推诿,似是随意至极的往棋盘中心一点,挑眉接话:“当然。”

    因为慈云那秃驴一句九煞命格,她不知遭了多少明里暗里的指点暗害,怎么敢忘?

    “慈云方丈失踪了。”

    宓闲将白子落在黑子紧挨着的地方,不看棋盘,倒兴致盎然对窗外叫着的两只鸟儿伸了手逗弄,那鸟也不怕人,叽叽喳喳轻轻啄他指尖。

    乔九舒一顿,片刻后再次落下一子,满不在乎:“于我何干?”

    慈云方丈一向居住在城郊慈云寺,几十年没离开过,怎么会突然失踪?

    而且那老东西当了一辈子和尚,除了乔九舒外,好像也没人看不惯他,毕竟在百姓眼里,一百三十岁高龄的老方丈已经能算半个神仙了。

    这个失踪——可不寻常啊!

    宓闲还是紧挨着她落子,这次却等乔九舒再次捻出棋子准备要落,才看着她慢悠悠开口:

    “殿下怎会不知,如今这世上唯有慈云方丈,能解了您的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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