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还有什么可失去
冷冽的寒风无孔不入，像一只饿了许久的饿狼撕扯着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然后一点一滴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地血痕，之后被风雪冲刷，什么也不剩了。
顾瞒瞒揽着怀中人，脸上再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无尽的生命因为一个人的逝去而变得没有什么意义，抬眼，前途一片昏暗，她若尘世中一抹无关紧要的幽魂，只等着哪一天如青烟一般消散，再也不见。
跪着的人缓缓抬起头，看着涑禾的那一双眼睛，在暗夜之中闪着晶亮的光，干裂的唇无声地张张合合，或许她这模样终于勾起了身前人的一点怜悯之意，复又听那人说道：“众生皆要受生死轮回之苦，他既死了，倒是也获重生，是以，生生死死，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顾瞒瞒跪得笔直的身板晃了晃，苦笑：“可届时，他亦不再是他了。”
“即使是他，那又有什么好？”涑禾甩袖转身，只留给顾瞒瞒一个背影，不知他表情如何，只是声音微不可察地冷了几分。
他又道：“若不遇上你，他便安稳。”
“不遇上……”顾瞒瞒心中大恸，果真……果真是因她而起么？看着怀中再也不会同她温柔以对的男子，已经远去的记忆瞬至眼前。
初遇之时，那个灼灼风姿的公子啊……若不遇上……若不遇上……
“噗”
顾瞒瞒心中悲痛异常，竟喷出一大口鲜血，将身上的喜袍浸润得越加鲜红，只是此刻，再也没有人为她心疼了，低头看了玉烙一眼，顾瞒瞒勉强站起身子，待说些什么，耳边突然出现一声声响破天际的龙吟。
顾瞒瞒如众人一般抬头去看，才明了是什么东西，眼睛一亮，原来是冰龙！
一直守在涑禾身边不曾言语的几位浮生宫长老及另外两位宫主终于消了对她眼神的凌迟，都被上空通体莹莹发亮的冰龙投去注视，却只见那冰龙龙身一卷，一双龙目对上了顾瞒瞒，眼中，竟然含满了悲伤和喜悦。
顾瞒瞒望着他眼中的自己，一时凝住了脸上的表情，不过霎时却见这冰龙在一瞬之间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
“阿瞒……”
空桐墨染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甚至连顾瞒瞒怀中抱着一个身穿喜服的人都一下未反应过来。
幻境三阶，竟有如此威力，得以让他重见光明，方才恍惚中还觉自己好似变成了一条龙的样子飞奔而至她的身侧。
“你……”
顾瞒瞒声音干哑，手不自觉的抬起，差一点就碰上了他长长的眼睫，不过又很快反应过来，受惊一般缩回自己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不过瞬息之间，各自心头却已掠过万千思绪。
顾瞒瞒从未曾想过，当初万般恩爱的两个人，当千帆过尽之后，竟然能如此坦然相对，她此刻，心如止水。
不！
搂着玉烙的突然一紧，怎么可能心如止水。
那一瞬间的心如止水仿若错觉，恨意如排山倒海一般奔涌而来。
眼前这个男人，害死了她的孩子，还害得她失去了卿歌，失去了木衡，现在连玉烙也失去了，那些她爱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如今，她已经一无所有。
是，她是曾经开口要了他一双眼睛，可，那都是他咎由自取！
不过是一双眼睛而已，如何能抵消他所犯下的罪恶，她会走到这一步，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害的……
顾瞒瞒心中恨极，可却笑靥如花，眼中的景色艳若朝阳，至少让此刻的空桐墨染看来，仿若回到了最初在空桐府时候的时光。
多年不见，阿瞒终于原谅他了吧，空桐墨染一张因长年不见日阳而略显苍白的俊颜因着她的笑也带起几分笑意来，只是，下一刻，那笑便凝滞在他的脸上。
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愕然，目光缓缓往下，嘴角流出血来，他的胸前正紧贴着一只白皙秀美的小手，只是那手着实狠厉——要置他于死地！
她，要杀他……
阿瞒，要杀他！
“为……什么？”他问。
顾瞒瞒那笑早已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怨毒之色，她正待回答，自己的身体却被一股大力拉开，倒退了好些步才勉强定下来，只是手上还不忘紧抱着玉烙。
“走，要不然我也保不了你。”涑禾冷眼看着她。
顾瞒瞒听了涑禾这话，向四周一看，果然看见那几位长老及两大宫主皆隐忍地看着她，双目喷火。顾瞒瞒思量了片刻，果断抱着人离开，只是离去前，又扫了空桐墨染一眼。
那怨毒的眼神，看在空桐墨染眼里，堪比剜心，突然间，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便昏死过去。
“墨染！”几大长老和两位宫主皆奔至他的身侧，随手喂了两颗丹药，又纷纷探了探脉，确认没事方肯罢休。
“大宫主，你为何放任那妖女离开，她害死了玉烙还不够，方才竟还下手害墨染，他们好歹是你亲手带大的两个徒儿，你当真如此冷血！”
妆浅多时隐忍的怒气一瞬间爆发，他那两个徒儿一死一伤，他却淡然至此，还放任那妖女，委实太过让人心寒。
涑禾没说话，只是淡然地看着这一众人的怒容，那姿态俨然——众人皆醉我独醒。
“若是再见着她，必将让我五院之弟子合力格杀！”
见他油盐不进，妆浅只带头撂下一句狠话转身拂袖而去。
雪山之巅，星辰浩渺，人去之后，是无尽的落寞寂寥。
“出来吧。”涑禾的视线飘向一片虚无，话一落，一道身影至半空中缓缓而落。
“涑禾宫主怎知我……”那声音带着几分空灵。
“我还想着你这一丝魂魄要在墨染的身体里住多久呢。”涑禾表情淡淡的，像是在叙述平常之事。
接着他又道：“寻常人只有三魂七魄，而却无人知晓，这雪山贪狼王比平常之人还多出来一魂一魄，皆藏在那一滴心头血中。而这滴心头血若是落在了旁人身上，待养好了魂魄，便能反客为主，成为那具身体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