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陌生的渡口
自打雪芙蓉脱离了魏进忠的控制,觉得一身的轻松,如同囚徒遇赦,但是生活却遇到了问题。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她们在外面行乞了一年,深知生活的艰难,想回家,她没有那个勇气。在他投江殉情以前是叶箫声的错,可是以后呢?受了*还苟且地活着,叶箫声不会原谅她、儿子不会原谅他、乡亲们也不会原谅他、自己更不能原谅自己。可是别人怎么会知道她活下去的理由?良歧是个被亲生父亲抛弃的女儿,做为娘也要抛弃自己的女儿吗?这个幼小的生命何罪之有?他不希望女儿在仇人的呵护下长大,早晚要让她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也要让他知道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最让他感到为难的是,怎样才能让叶箫声认识到良岐是他的亲生女儿,并接受她,这一点雪芙蓉一点儿信心都没有。而她自己从没打算回到叶箫声的身边,她认为在叶箫声的心里,雪芙蓉已经死了。只要良岐有了着落她就义无反顾地去死,被别人玷污过的女人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他要在儿女的心灵里留下一个干净的世界。可是要把女儿交给叶箫声就必须回家,不管你有没有这个勇气,这是她必须面对的,这不是而为了自己,是为了女儿。母女俩一路行乞,艰难跋涉,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芙蓉村。芙蓉村山河依旧,面貌未改,还是老样子。雪芙蓉领着女儿趴在离家不远的树丛里,偷偷地看着这个她和叶箫声共同生活了七年之久的家,现在就在眼前,她却不敢走近它。她不知道这些年这父子俩怎么过的,她多么想见到他们啊?一想起自己的遭遇便失去了应有的勇气。她盼着他们从屋里走出来,哪怕从树丛里偷偷地看他们一眼。从正午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始终未见从屋里出来过人,难道爷俩不在家?
天晚了,良岐有些害怕,说道:“娘,咱们走吧”
走?往哪儿走?已经到了晚上了,总得找个地方住下来。孩子又累又困,已经坚持不住了,有家不能回,应该去哪里呐?对!去芙蓉渡,叶箫声不接纳他,弟弟总会接纳她的。芙蓉江边,小小的木制码头,几间茅屋里面灯火辉煌,其影倒映在江面上,江水波光粼粼,煞是好看,那便是芙蓉渡,是生养自己的地方,在那里她度过了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那熟悉的小码头,每天清晨她驾着小船从那里出发 来往于江面上,不知道接送过多少个南来北往的客人,就在那个小码头上她郑重地选定了自己的意中人,也就在那个小码头上举行了他们那简单而淳朴的婚礼——————。想到这里雪芙蓉的脸上微微发热。后来的事情一波三折,她那平静的生活被人无情地打破 。现在她回来了,走有十好几年了,想来弟弟也已成家立室了,不知弟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都有孩子了吧?咳!我这个当姑姑的,身无分文,竟是讨饭回来的,见到孩子连个赏钱都没有——————。她们渐渐地走近了芙蓉渡,芙蓉渡热闹异常,茅屋里时时传来嘈杂、谩骂的声音,时而从屋里葱葱跑出来那么一两个人站在码头上直接冲着江里解手,解完手抖落几下,脑袋又颤了颤边扎裤腰带边往回跑,好像有人追命似的。看到这个场景雪芙蓉心痛不已,是不是黄金水道又变浑了?难道弟弟也变坏了?她相信弟弟不是那种人,可是眼前这个现实又怎么解释?雪芙蓉母女悄悄来到后窗下,偷偷地往里看,整个屋里被烟雾笼罩着,浓见度很低,有很多人像三伏天的羊群一样头朝里腚朝外挤在一起,有的挥手,有的吆喝、还有的谩骂,污言秽语,粗俗不堪,有的女人抱着孩子挤进人群,抓着自己的男人央求他回家——————。芙蓉渡成了什么了?在人群中雪芙蓉搜寻着雪融江的身影,如果看着他真想立马冲进去赏他几个耳光,因为她是姐姐,有权利也有责任管他,可是屋里人头攒动根本看不清谁是谁,雪芙蓉不想马上进去,她想看个究竟。外间放着一张高桌。桌上放着一个匣子,里面装满了银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每赌完一局他都过来收银子,放进那个匣子里,也许这就是赌场上所说的东家抽红吧 ,这个买卖倒不错,无论输赢只赚不赔。雪芙蓉仔细一看吓得*都流了出来 。这不是候三吗?他怎么又到这里来了?那我弟弟呢?她知道了芙蓉渡有变。此刻她还真不能贸然进去,那些人谁还能认得她这个昔日芙蓉渡的真正的主人。已经是后半夜了,还看不出这些人赌兴有减。孩子困得实在不行了,须找个地方歇歇脚。毕竟是回到了故乡,找宿还不算愁,她敲开了王奶奶的家门。王奶奶听说是找宿的就把他们让进了屋里。
雪芙蓉说道 :“奶奶,您不认识我了?”
王奶奶说道 :“听着耳熟,你是谁呀?”
雪芙蓉道:“奶奶!您仔细看看 ”
王奶奶端着灯照在雪芙蓉的脸上,仔仔细细地看着,忽然“嗝”地一声,一口气没上来便晕倒了,要不是雪芙蓉手脚快老人家就会摔倒在地。雪芙蓉后悔,自己隔十好几年回来一趟,却凭空惹出这档子事来。王奶奶已年过九旬,经不起一点儿刺激,找宿找谁家不好,就图王奶奶是一个人,比较方便。她急忙把王奶奶扶起, 揉胸捶背,掐人中,灌热汤。她的喉管儿里传来“咕噜”一声 ,这一口气总算缓过来了。
王奶奶睁开了眼睛,吃惊地看着雪芙蓉问道:“你是谁?”
雪芙蓉哭道:“奶奶,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王奶奶摸了摸雪芙蓉的脸手又急忙缩了回去,问道 :“你到底是谁?”
雪芙蓉跪下抱着王奶奶的腿哭道 :“奶奶,我是雪公达的女儿雪芙蓉啊 。”
“雪芙蓉?”王奶奶捧起雪芙蓉的脸,看了半晌,忽然搂住雪芙蓉的脖子大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孩子啊,你还活着啊”
雪芙蓉给王奶奶擦着眼泪自己却泪流不止,说道:“奶奶,别哭了,我这不好好的吗。良歧,过来,劝劝太姥,别哭了”
良歧是个乖孩子,她给王奶奶擦着眼泪说道:“太姥,别哭了,您一哭我也想哭”
王奶奶抚摸着良歧的头说道:“好,太姥不哭了”问雪芙蓉道:“芙蓉,这是你的孩子?”雪芙蓉点了点头。
王奶奶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哎,这个叶箫声,叫福给烧的,害了自己,坑了家人”
雪芙蓉问道:“奶奶,他们爷俩这些年过得好吗?”
王奶奶泣不成声地说道:“你还打听他干什么?”
雪芙蓉说道:“奶奶,这不是吗,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认得他爹,这次回来我是想把孩子交给他,孩子不能没爹”
王奶奶道:“芙蓉,亏你心里还惦记着他,当初他是怎么对你来着?”
雪芙蓉耐心地说道:“奶奶,我不惦记他还不惦记我儿子吗?怎么样,他们过得还好吗?”
王奶奶稳了稳神说道:“芙蓉,奶奶说出来你可得挺得住啊”
听了王奶奶的话雪芙蓉立刻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问道:“奶奶,他们出什么事了?”
王奶奶哽咽地说道:“没怎么”
雪芙蓉急切地道:“奶奶,您告诉我吧,我能挺得住”
王奶奶说道:“就你走的第二年,来了一队衙门里的人把你们家团团围住。说是要捉拿朝廷钦犯。
当时叶箫声争辩道:‘我安分守己的过日子,我罪犯那条?你们要抓我,总的有我犯罪的证据吧’
领班的捕头拿出一叠官文说道:‘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你犯的罪都在上边写着呐’
‘那让我看看’
‘不必了,到了大堂上让你看个够’
‘到了大堂上还有我们百姓说话的份儿吗、’
‘这么说你是拒捕了’
‘不是我拒捕,是你们乱抓无辜’
众多乡亲们也围了过来。指着捕头骂道:‘对!你们是乱抓无辜’
‘抓人得有证据,不能这么随随便便’
捕头看到这些人围了上来,不免有些害怕,耽心引起众怒,便说道:‘我让你心服口服,我问你三件事你干过没有?’
‘别说三件,就是三十件,三百件没有一件是伤天害理的’
‘你有没有欺男霸女,谋夺*?’
‘众位乡亲们可以作证。我欺负过谁家男人?谋夺过谁家的老婆?’
乡亲们纷纷作证道:‘叶箫声是正经人,从未干过那种事’
‘净说没谱的话,我们这些年一个屯子住着,谁啥样还不知道?真是那样的你们怎么不抓?’
‘没有这种事?’
‘绝无此事’
‘那芙蓉渡抢亲是咋回事?’
‘那不是抢亲,是招亲,我们双方是自愿的’
乡亲们也作证道:‘那是人家愿嫁、愿娶,管你们官府什么事?’
‘那你纵火焚宅,烧死人母该当何罪?’
‘这是从何说起,我烧了谁家的宅,害死了谁家的老人?’
‘林丹山家的纵火案不是你做的吗?’
‘天啊,我还没查清是谁烧了二弟的宅子,害死了林伯母,却把罪名扣到我的头上’
‘你表面上和林担山称兄道弟,却暗地里使坏,你这人什么坏事干不出来呀?’
‘我和林二弟是结拜兄弟,我没有理由害他,林家起火时我和林担山正在我家喝酒,等我闻讯赶到时,伯母已被烧死,怎么说成是我干的呢?’
有好几个乡亲说道:‘我们可以作证,林家起火时我们和他俩正在喝酒,他怎么会去放火呢?’
捕头见这个罪名不成立又换个话题说道:‘你动用私刑,断人根基,这个事你总赖不掉吧?’
断人根基?叶箫声终于明白这群人的来历和目的,便放声大笑‘哈!哈!哈!我这个人有的事从来不赖,是,有这个事,不过我告诉你们,我只是阉了一只畜生,断了他的根基不是犯罪,是积德,以防以后他再去祸害别人’
‘大胆的刁民,不知悔过,反而嚣张,来人呐,给我拿下’当那些捕快围上来时,乡亲们早已把他们隔开。
陈老大喊道:‘箫声,快跑。今天不是讲理的时候’
叶箫声亮出猎杈,准备和狗腿子们决一死战,乡亲们拼死拦住。让他带着孩子快跑,一旦他有个闪失,孩子谁管?
雪芙蓉不无担心地问道:“那他们去了哪儿里?”
王奶奶说道:“谁知道这爷俩去了哪儿了?打走就一直没信儿,不过你别耽心,叶春也大了,不会有事的”
雪芙蓉想要见到的两个人都走了,她的希望破灭了,很失望,接着便问道:“奶奶,我弟弟融江过得还好吗?”
王奶奶叹了口气说道:“孩子啊,这年头好人还能得好吗?”
雪芙蓉心里一惊,问道:“奶奶,我弟弟怎么啦?”
“他们抓叶箫声不着,第二天就去了芙蓉渡。还是那个捕头,宣布道:‘雪公达、雪芙蓉父女都不在人世了,是个无人渡口,雪融江属冒名顶替,霸占了渡口,现在渡口充公,由朝廷来接管,限雪融江三天之内搬走’雪融江也态度强硬,他本以为这是姐姐赠与他的,他是芙蓉渡的合法主人,何来冒名顶替?我就不搬看你们能把我怎样?果然三天后来了那么多官兵把雪融江一家三口硬生生地撵出了芙蓉渡”
雪芙蓉问道;“那芙蓉渡现在还谁管呐?”
“咳,说起来这个人你还熟”
“我熟?谁?”
“侯三呗!”雪芙蓉一听侯三,便闻出了魏进忠的味道,难道他的手又伸到这儿来了?自那次她逃出了李进忠的魔掌再也没见到他,也不想见到他。后来听说他进了宫当了太监。不管他当了什么和自己无关了。可是现在分析起来,魏进忠所干的事的确和她有关,这个芙蓉渡的事便是个例子,这说明魏进忠进了宫得了势了,要不朝廷怎么会主意到这个小小地芙蓉渡呢?雪芙蓉一想到这儿便是一身冷汗,感到黑暗中这只黑手一直跟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把她抓回去。
她已经不怕自己的处境了,她担心弟弟,便问道:“奶奶,那我弟弟去哪儿了?”
“官司输了,芙蓉渡被霸了,他还能去哪儿,回老家种地呗”
雪芙蓉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弟弟没有性命之忧。
第二天乡亲们听说当年的芙蓉仙子回来了,都纷纷跑到王奶奶家看望她,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题,而最主要的话题便是芙蓉渡的归属问题。
“芙蓉,自打你走了之后,这个芙蓉渡就没消停过。融江在的时候还好。可是到了这帮人的手里就成了远近闻名的赌窝子了”
“这个黄金水道又变得浑浊不堪了,乡亲们靠着它,非但一点儿光借不上,好多人的田产、家业,甚至老婆孩子都搭进去了”
“明明有这么个芙蓉渡,过一趟江就扒你一层皮,这么一个黄金水道让他们给卡住了——————”总之人们七嘴八舌,忿忿不平。
王奶奶说道:“芙蓉,你也回来了,叶箫声爷俩都走了,那个家你回不回还有意思吗?不如把芙蓉渡要回来,重干你那老营生,你们娘俩的吃穿就不愁了”
雪芙蓉不无担心地说道:“我也有心要回来,可是我们孤儿寡母怕没那个能力”
乡亲没却说道:“还有我们呐”
“芙蓉,别怕。我们帮你”
王奶奶道:“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打着你的幌子霸了芙蓉渡,现在你回来了,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说的?”
雪芙蓉道:“王奶奶,乡亲们,芙蓉渡的事情为什么反反复复?这绝不是咱们想的那么简单,他们的背后朝中有人给撑腰”
“怎么?雪芙蓉,你害怕了?”
“我怕什么呀,只是担心因为这点小事连累了乡亲们”
王奶奶道:“乡亲没早就盼着芙蓉渡能落进一个正经人的手里,这几年叫他们给折腾的不像个样子,哪还叫什么渡口?不如叫虎口”
乡亲们随声附和着:“王奶奶说的对,不如叫虎口。他们在这儿不仅涨船钱,还设赌场。单单是坑害过往客商吗,咱们当村的老少爷们儿有不少迷上了赌博,有多少家妻离子散。我看这个赌窝子不如趁早端掉”
“这是咱们的黄金水道,来回过江他们说了算,那我们穷人就不过江了?”
一经说起乡亲们的愤愤之情难以平息。雪芙蓉觉得要不要回芙蓉渡不单单是他个人的事,这是关系到当地百姓的切身利益,
不管有没有那个能力,她雪芙蓉必须德争,便说道:“既然乡亲们这么支持我,这个芙蓉渡我是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