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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别情

    题记:就算扭曲到极限的灵魂,也该有人性的本善,就算是一闪而过,也需要抓住,这就是李锋芒给这五个“坏人”做专访的根本所在,我们的社会一定是弘扬正能量,展现向上的生存光环的,这也是人类向前发展的动力。第一个,李锋芒直接面对“十三能”,看着一个如花的女人已经濒临死亡,但仍旧自顾自“潇洒”,好像无法找到所谓正的东西了,那么就探求下这样的败类是怎么“炼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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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立在公平意义上的访谈,很多时候跟身份地位无关,但一定是两个相对独立的灵魂对话,这里面虽然掺杂着智慧的掩饰与夸大,但肯定多少是为达到一个共同目的。

    现在,隔着一道钢栅栏的面对面,说不出的不舒服,里面的不自由与外面的相对自由形成无形的高低之分。李锋芒刻意用平和而不是质问的语气,但“十三能”毕恭毕敬,除了刚开始听到李锋芒名字震惊了一下,接下来都是有问必答,涉及人性的部分虽然不是脱口而出,但犹豫斟酌后也是毫不隐瞒。

    没有刻意,但注意技巧,话出口也反复斟酌,因为旁边就是看守所的记录员,头顶是无死角的监控,更是认真在分析这个已经烂掉的灵魂。

    李锋芒的第一个问题是:我听说你对我很感激,是这样吗?如果我不写《珍珍之死,谁之责》,也许你现在不会在这里,按常理来说,你该心存怨恨,为何要感激?

    “十三能”沉默了有一分多钟才开口,他的声音尖利,与消瘦的身体很不相称,好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哨子吹出非常高的刺耳声响,但似乎没有跑调:报告政府,我没有撒谎。事情发生后,我狼狈地从酒店出来,直接就跑回了老家县里,在自首前惶惶不可终日。那个叫珍珍的女孩子好像随时都出现在我面前,恍惚里总觉着她伸着手要抓挠我,要撕扯我,让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正是因为您的报道,还有随后让我姐夫劝说,我最终决定来自首,到这里后我觉着得到某种解脱,这就是我感谢您的初衷。

    很是惊奇,李锋芒不由就问了第二个问题:你在上学时喜欢语文、喜欢读书?听你谈吐很是流畅并且用词恰当,我跟你姐夫聊过,他没有提到你这个,似乎你回到家里很少说话,这是造成家里人对你越来越看不透的原因吗?如果是,你为何这么做?

    “十三能”略微表现出一点伤感,但就是一闪而过:我五岁那年,父母相继去世,随后二姐三姐先后辍学回家,我的童年就进入某种阴霾。小学六年,我基本生活在姐姐们不停的叨叨与耳光里,他们不许我出去玩,放学就得回家,任何稍有危险的都不让做,农活也不用我去,就是逼我读书学习。这段时间可以静静想些往事,最初怨恨现在想来都是爱护,三个姐姐都是为我好,她们答应我父母了,要把我培养成材,只是方式方法……慢慢的,我就不跟姐姐们交流了,回家写完作业就读书,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按照她们设计的路,而是越走越远,直到走到违法的道路。现在想来后悔万分……

    有了些细节,但跟原秉军的叙述并不远,李锋芒听他开始说套话,于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从看过此前他的审讯入手:这样的怨恨与所谓反叛是不懂事与自私,每个人成长都不会舒舒服服,如果稍有束缚就要挣脱要逆向,肯定会出问题。那么,你在初三离家出走后,那三个月干了什么?我知道你此前交代过,那都是叙述的过程,我想知道你“那个过程”是怎么想的。

    “那个过程”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居然将一个收留他的中年女人勒死,而后冷静的分尸,用五天时间掩埋、扔弃。

    直了直身体,“十三能”好似在叙述一个故事,但他错误理解了李锋芒的问题:我读过一本书,香港一个作家写的,书里详细写了分尸处理。当时杀了她后,就想起那本书,于是我也那么做了,那地方比较偏僻,几十里都没个人,所以掩埋抛尸的时候比小说里方便。

    微微摇头,李锋芒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是想知道你杀人前后在想什么,什么促使你做出这样的行动,你爱读书,没有吸取精华反而是放大糟粕,这是心理扭曲的直接表现。我看你此前交代,你说杀人是因为她让你不停干活,这个说不过去,十五岁不是孝子了,该有起码的判断,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干点活换取这个待遇是理所应当的啊。

    这个问题有说服也有诊断,“十三能”突然就扭了下身体,好像座椅下面有钉子扎了他屁股,旁边的狱警马上就上前一步,看他又坐好就没动手又退到一边。

    “这跟我姐姐们的严苛无关,也许离家出走是负气是背叛,但杀人真与此无关”,“十三能”突然就扑通跪下了:报告政府,我上次的交代撒谎了,我要重新叙述这个事情。

    吴杰看了李锋芒一眼,很是佩服,当时这个“十三能”是主动交代的这个事情,所以将审讯重心放到如何取证,杀人的原因没有细究,因为这个家伙一再说自己童年的扭曲。

    两位狱警上前把“十三能”拉起来摁到座椅上:老实点,不要动,如实回答问题。

    看着重新坐好的“十三能”开始流泪,李锋芒突然觉着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原秉军在讲这个小舅子时,说起当时他们家里经济情况在逐渐好转,就算三个姐姐管理苛刻,他也不该如此“变态”。赊账、玩游戏机等很多所谓正常的中学生也会忍不住,原秉军叙述中的评价是带着偏见的,因为他看着小舅子成长,结论性的心态很重。

    都不说话,“十三能”任由泪水横流,也许是因为戴手铐脚镣不方便,但没有人动。终于止住泪水,他开口先说:我没有如实说杀人的原因,是因为想政府肯定不会信,在你们心目中我肯定是个无恶不作的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我就算实话实说了,也无人可以证明。

    有些惭愧,李锋芒内心很是挣扎,在如何定义这个犯罪嫌疑人上,他从最初的咬牙切齿到现在居然心生怜悯,尤其是接下来“十三能”的叙述。

    “十三能”接着说我现在说出来,非常感激李记者,无所谓这个能否减刑,能让我说出来,心里会舒服很多吧。

    当时我从老家随便爬上一列火车,混了没几站就被查票的抓住了,补票我没钱,于是先在车上帮乘务员打扫卫生,到了一个不知什么站,我就被推下火车。

    当时是半夜,我发现这不是客运站,而是一个临时停车的货运站,又冷又饿又怕,但在这个站台上熬到天亮都没等到再停下的火车,于是就顺着一条小道往山下走,想先找点吃的。

    那地方太偏僻了,我走到中午才看到山谷里有一间房子,硬着头皮过去发现锁着门,我实在是太饿了,就想办法撬开窗户跳了进去。找到些吃的,正在狼吞虎咽的时候,屋门开了,她进来了。

    讲到这里,“十三能”咬了咬嘴唇,这个细节李锋芒明白,如果不是嘴唇干裂或者缺钙,那么就是犹豫一件事情难以启齿。

    果然,“十三能”又沉默了半分钟左右,好似下了很大决心才又开口:这个女人进屋后先是吃惊,但没有发火也没有骂我打我,我就说阿姨我迷路了,实在太饿了……

    这个女人把我拉起来,她又高又胖,肥脸上挤出笑容:没事,这里方圆十公里找不到人家的,来了就是客,去洗把脸吧,我给你做饭,吃热乎饭。随后她出去从马背上卸下很多吃喝,然后开始忙活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十三能”记得每个细节,包括随后吃饭被反复劝着喝酒,这个女人说她丈夫病死了,所以现在家里的放牧都得她来,这个房子就是放牧临时休息用的。

    吴杰觉着有些啰嗦,但看李锋芒很专注的倾听,就没打断。从审讯室出来后,李锋芒对吴杰说自己之所以质疑这个杀人原因,是因为他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十三能”在高三的暴行——将后来成为他第一任妻子的女孩子身上烫了那么多伤疤。

    从他的谈吐与叙述,李锋芒说我重新认识了这个“十三能”,他居然读了很多书,那么,这个事情一定就有蹊跷,杀人的诱因与他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在他咬嘴唇后叙述非常啰嗦”,李锋芒说这是心理上的摇摆,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遭到那样的伤害,这个确实很难启齿,明天咱们带他去指认现场取证,我觉着这个如果可能,能不能也想办法取证。

    “基本不可能”,吴杰说这就是单方面的陈述,你的判断也许是对的,今天这个问询记录我会提交检察机关,具体在量刑的时候看他们采用不采用吧。

    “十三能”在纠结完细节后,终于说了一句话:我被这个女人蹂躏了一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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