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黄泉镜
正常人害怕时候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逃！动物本能。
往哪？
往安全的地方，找能给你安全感的人。
顾倩倩巴掌“啪啪啪”拍自己额头，懊恼：果然！
此刻心里已经完全顾不上分辨，眼前世界到底属于真实还是幻觉。
她慌不择路地奔逃后，竟然又回来了Ｘ到最开始，年轻版爹妈所在的那处房间。因为这次径直从外而入，无意间连带发现，这是家客栈的外租房间。
顾倩倩眼前室内布置较先前离开时，已大变样，桌、椅、板凳，甚至床……统统被推到角落，靠墙堆起。
年画娃娃装束红衣红裙、煞白着脸幼年版的她自己，正仰面平躺在地板上，身下垫着张质地似布非布的圆形薄单。
薄单表面隐隐反金属光，布满密密麻麻线路图样纹绘，光看都让人眼晕。
正上方半空中，极不科学地凭空倒悬着口精致棺材，底朝。
板材厚实，漆彩浓郁，介于鲜红与朱砂色之间。似乎很有些年头，表层装饰画黑的、金的，斑驳模糊。棺盖全张着，口大开。
这么快，居然连殓具都备好了？！目测大忒合适，简直像量身定做的。
顾倩倩几乎是踩着地板勉强跑进来的，早就飘不起。
头、脸怎么样自己看不到，胸以下却已经黑得再找不出空隙。
困重感，一波接一波，越来越明显，眼睛逐渐睁不开，这些黑东西仿佛要把她重重往下拽、拽……直拖进地心去。
妈妈站在薄单外老远，双手攥拳，力气似乎都用在了眼神里，眨也不眨地死盯着对面父女俩。
那片据桨黄泉”的镜子，正被老爸平举在胸前，镜面里正好映射出地上红衣的女儿、半空中飞棺。
他背后，虚空中突兀地凭空出现扇两人高大门。
黑板、铜钉，欲开不开。门内滚滚灰烟从缝隙流淌而出、诡异地翻腾。
铜制衔环门兽，恶死楞登。
一改先前的无害和漫不经心，，旋转着从门、窗放肆疯狂灌入，半数冲向顾倩倩，半数直灌进灰扑扑镜面。
顾倩倩秒懂：黑灰突然变粘人，是老爹搞出来的事情！
坑娃啊！他要干啥？！
她大喊：“住手！停下来！爸，停啊！”
老爹不为所动，连眼角都没往旁边瞟。
顾倩倩正要冲过去，猛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地面黑色物质已经泥胶般黏，拖拽得她寸步难移，像陷进了浆糊做的沼泽。
靠，这感觉要被当成妖怪收掉的节奏？！喂，喂，我可是你女儿啊！
顾倩倩大急。
片刻后。
老妈犹豫着，惴惴地开口，生怕打搅了什么似的：
“怎么……都不反应？丁点动静都没有？”
这还叫没反应？９要什么动静？被彻底当做隐形饶顾倩倩气结。
老爸抿嘴，腮帮肌肉起伏却没发声。
良久，他迟疑：
“按理不应该，都是按照书上写的做齐……”
老妈试图出主意，语速却越越快：
“不是不是应该直接把丫头装进去……或者，阵盘不行？本来就不是对口的专门阵盘，这么用真的没问题？”
维持动作，老爸左右脚换了下重心：
“你先别吵，别吵吵，让我好好想想。”
他拧着眉瞪眼，片刻后显然仍无头绪，喃喃：
“没道理……”
得！顾倩倩晕，是真晕，这两人根本没谱啊！即便换了个世界，即便很可能是幻觉，你猜怎么着？哈！依旧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老妈先忍不住，连珠炮式质问：
“你那个阵盘不对，逮妖尸的阵盘可以这么用？咱家倩倩又不是妖怪！而且没死。再有，黄泉镜、妖尸阵盘、红棺能一起发动吗？”
老爸烦躁，进不是、退更不是：
“现在怎么可能还有人清楚怎么发动黄泉镜？这镜子上千年都没人知道在哪……我这不是没办法才现场凑合嘛！”
老妈果断：
“再不行，就干脆换我的办法！”
争执间，半空悬停着的红色棺材，像瞬间失去支撑力，突然“当！”直扣下来，正正砸在阵盘中央。
地面都被撞得狠狠一跳，明明就茶几大点体积，动静却跟倒了山似的。
阵盘崩，碎片飞脱。地砖碎裂、凹陷，成个扁碗坑。
算……手滑？
老妈简直快疯了，立起眼睛尖叫：
“啊——！倩倩！杜旭！！！”
踩着阵盘残骸扑上前，试图第一时间翻起棺材，查看女儿状态。
“我，我明明定住聊……”老爸亦瞬间傻眼。
旁观的顾倩倩：“！！！”⊙__⊙
不带这么坑自家孩的！那力度、声响跟夯实心钢锭似的，底下……不定已扁成饼饼了？
任如何用力翻拽，棺材仍纹丝不动，老妈抬头凶：
“姓杜的你死啦９不快扶起来！”。
这才对，这才是自家那个彪悍娘。顾倩倩下意识地秒吐槽。
僵在原地的老爸仿佛被惊醒应声跳起，背后那扇往外翻卷滚滚灰烟的悬空大门“呀——”咧开半条缝，一支覆盖青绿色长毛、指甲黑黑呈钩子状的粗壮手臂，从门内伸出。
妖怪啊！顾倩倩瞪大眼睛⊙o⊙。
只见那条人腰粗、又极长的手臂，掐个兰花指，三根指头捏住、心翼翼往上提，将红棺轻而易举翻转过来，随即迅速回缩，顺便还带了把门。
地上居然什么也没有，除了砸碎的阵盘，没人也没血肉。
幼年版的顾倩倩硬是不见了。
在场三人均是一愣。
原本大张着口的红色棺材，不知什么时候顶盖竟自动闭上了，严丝合缝。
老妈疑惑，拧眉：
“这……算怎样？”
成功？失败？话，他俩先前想干啥来着？
老爹眉头挤出个“川”。
屋里诡异的安静。
“啪——啪——”两道干脆、低微，却又清晰可闻的爆裂声，不紧不慢地接连响起。
顾倩倩下意识觉得，像……哪儿炸了玻璃？
扭头找声源。
紧接着，“啪啪——啪啪啪啪——”爆裂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直连成爆响“啪！啪啪啪……”
一家三口目光不约而同，循声集中到老爸手上：
黄泉镜！
只见灰蒙蒙的镜面景象，先从个细破点开始，随“噼啪”爆音渐响，裂纹蛛网般迅速增多、扩散，直到“兵！”镜面景象彻底分崩离析、归于虚无。
然后上述过程重头再来、再来……
每次裂纹走向互有不同飞速崩解，但动静一次比一次大。
黄泉镜内画面循环往复郑
当“噼啪”声已大到刺耳、完全无法忽略时，顾倩倩突然发现，自己的视野上出现了一条裂痕：“咔！”
她还来不及思量，单条细痕秒变成片龟裂。
继而，有生命般，按蛛网路线多头并进、迅速向四面八方同时延伸、扩散，瞬间已密布整个视野范围。
“嘭！”眼前世界，所有的所有，作喷发状炸崩！
化为千亿片细碎闪闪的亮沙。
————分界线————
顾倩倩醒了，大大的杏眼在黑暗中亮晶晶。
这是哪？
上下摸索。
横向面积不大，却也不挤，触手所及……木板？有点硌。
纵向……试了试，坐不起身，空间低矮。
盒子？棺材。—_—
没来由地，心里就是有预感：这是个棺材。
转脖子，明明无真正可见光，她却看得很清楚。
左右两边红漆底的板面，绘着独脚鸟、身体翘成U型抬着爪子的螭龙、阔叶植物、带翅鱼、云纹……林林种种。
黑漆笔画中，偶尔闪过几丝金亮。线条抽象、写意，像极“科教频道”博物馆馆藏器物。
脑海中蹦出来一词：红棺！
记忆涌起：年轻版爹妈、躺在阵盘上年幼的红衣自己、、落儿煞、全城死孩……整个世界爆玻璃样，最终晶莹莹碎了满地。
顾倩倩眨眼，长长的睫毛刷子样忽闪。
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又完全没搞懂。
下意识伸手去推棺盖，还未触及便猛然缩回。
额头上方盖板，镶有一汪泛着浅灰的晶莹圆盘。影影瞳瞳，盘面正好映照出她头脸。
内里靠左侧，分两行打竖四个蝇头字：黄泉、XX。
黄泉镜！
等等！不对……脸不对，手更不对！
顾倩倩瞳孔张大，镜中的漂亮孩子也就三两岁。
瓜子脸，鼻梁形状正，大双眼皮，浓密睫毛在婴儿肥脸颊上拖出阴影。
伸左手，五指张开，此刻因为用力，手背关节处凹出“4+1”只坑，肉乎乎。皮肤嫩白，指甲修得工整，仿佛粉色贝壳。
她的手、她的脸，却不是现在三十多岁、她的脸和手！
是相当久远，停留在旧相册症时候那会的她自己。
瞬间联想到，阵盘上那个垂死幼年版顾倩倩。
喃喃困惑：“是她……也不对，她就是我。”
这算什么？幻觉？
幻觉还能跟连续剧似的超长播放，带中场休息、有续集的？
轻刮身旁板面，感受指腹穿来的触涪微弱共振。
真真实，太真了！
吸气，空气微微闷，有点不流通，却也不至于憋，没啥怪味。
穿越？借尸还魂？夺舍……
成堆网络专用词举着超大“？”蜂拥而至。
怎么能有这样的怪事？不，应该是，怎么能有这样的大好事？
明知不现实，思维却向此方向不可遏制地滑去。
倘若真是穿越……
昏暗中，顾倩倩瞳孔收缩，显然已意识到那个顶级重要问题：
穿越了，换了个身体，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痊愈、没白血病了？！
不用死！可以活下去！！！
狂喜！瞬间扑盖地、迎头砸来。
哈！想笑，想大笑出声，她捏着衣服。
内心突然又莫名涌出些惶恐：这会不会是假的？会不会……一场梦，待梦醒，发现自己还在ICU等死？
惴惴。
正像中了头彩，攥着奖卷，生怕只是个误会，自己发晕认错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