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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这倒不要紧。”陶子阳毫不在意地道:“我们杏林堂在西附城方向,穆王府则在东内城,隔了老远一段距离呢。而王府自有大夫与宫中御医看病,也不会找我们一个药堂来治病,基本上,我们跟穆王府不会有交集。夏姑娘,你没让穆王的那些侍卫认出来吧?”

    “这倒没有,只有那恶王爷知道我的相貌。”

    “那就更好办了,他堂堂一王爷,不会逛到附城来,最多在西内城逛逛。”陶子阳继续邀请夏静月到杏林堂来实习。“大不了,发现苗头不对,你再走也不迟。”

    夏静月见心思缜密的陶子阳不当一回事,也把这事甩开了,:“山上的菊花种子快要收了,等收完后,我就去杏林堂找你。”

    “那在下就恭迎姑娘的大驾光临。”

    蓝玉青也道:“师傅早点过来,徒儿随时恭候师傅。”

    陶子阳与蓝玉青趁着未黑,赶在城门未关前回去了。

    夏静月悠哉了些日子,便忙着菊花收种的事。

    把山上的菊花种子采了,又晒干后,气也变凉了。

    夏静月换上了秋衣,给庄上建了不少暖炕,又给庄奴家家户户也建了暖炕,还把过冬的衣物给他们备齐全了。

    此举,使得庄奴更加感念夏静月的恩典,一个个更加卖力地干活。万亩山林秋冬后开荒时,一个干得比一个卖力,热火朝。

    夏静月原意是打算留在庄上过冬的,一则庄上自由,二则,需要跟进韩潇的调养情况。

    如今睿王府不需要她了,自然有大夫给韩潇调养,她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庄上的粮食和出产,收仓的收仓,卖钱的卖钱,夏静月将今年的收入一算,只有三百两银子的收入。

    两个庄子之前被梅氏掏空了,她接管时,是个空壳,这三百两银子只是下半季的粮食收入。

    她算了下她的现钱,不动用夏哲翰给她的嫁妆的话,统共不到两千两银子。

    明年要开山种菊花,要买一批庄奴,还要盖新庄子,手头便拮据起来了。

    正在夏静月想着怎么在冬季赚一笔钱时,睿王府的人来了,送给她三千两的银子。

    夏静月收到这三千两银子,十分惊讶,问来人:“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笑道:“这是费长史大人命的送来的,是药楼那边的分红。原本这分红是要年底结算的,不过费大人姑娘初来京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就提前结算了给姑娘送来。”

    夏静月握着手中的银票,心中五味杂陈。

    上次与韩潇决裂之后,她以为与睿王府再无任何关连了,没想到,药楼的分红却提前送了来。

    “我只是出了药艾的方子,这银子是不是给得太多了?”

    来人回道:“我们做的药艾被军中采用,还拿下了明年后年的订货,得到一大笔银子,这只是第一笔的分红,明年的另计。”

    “今年的艾做得不好,你跟药楼的掌柜再一下,明年的艾记得要在五月份的时候采下来。如果要做上等艾绒,最好在五月初五端午那采向阳生长的艾。”

    “是,的记下了,姑娘还有别的吩咐吗?”

    夏静月踌躇片刻,犹豫了又犹豫,方:“你等一下,帮我捎一样东西回去。”

    夏静月去到后院,取出保存好的菊花。

    当初,她过要送韩潇一个菊花枕头,菊花采好后,她却跟他闹僵了,菊花枕头也就没有送了。

    兴许这个枕头送过去他会随手赐给下人,又兴许会直接让人扔了,但是,既然是她曾经答应过的话,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送过去。

    他如何处置是他的事,她权当是……

    权当是对睿王府的感谢吧。

    夏静月拿了个簸箕装了足量的菊花后,想到韩潇现在的身体情况,便挑了活血行气、祛风解表的药材与菊花拌匀。

    配好之后,夏静月又到房间去选枕头套子。

    回想起他家居常用的布料都是以黑色或者玄色居多,这些颜色对睡眠不好,太令人压抑了。

    她仔细地挑了挑,挑了一个淡绿颜色的枕套。淡绿能使人精神放松,加上菊花枕的作用,可以让他劳累之后安然入眠。

    将菊花填进枕套后,夏静月心地缝好,另拿了一块黑色的布料严严实实地包好,带了出去。

    “烦你把这个送回去。”夏静月把严实包好的枕头递给睿王府的人。

    来人接过,问:“姑娘是要将它送给费长史大人吗?”

    “这是送给睿王爷的,不过,他估计不需要了。你给王总管吧,让王总管看着处理。”

    答应之事她做到了,至于结果会怎么样,那就随意吧。

    来人带了枕头回去后,果然送到王总管手中,并把夏静月的话带到。

    王总管接到这个枕头后,打开一看,闻到一股浓郁的菊香,其中还掺杂着药材的味道。

    他各种嫌弃,“这么香的东西王爷怎么会喜欢?上次夏姑娘惹了王爷生气,还是别往王爷面前送了。这颜色也不对,王爷的被褥也没有这种绿色的,夏姑娘送的礼物真心没挑好。”

    王总管按了按枕头,觉得挺软的,拿来垫着睡觉应该很舒服,“浪费了毕竟不好,咱家就勉为其难地拿去睡吧。”

    除了枕头,还有其他从京中传来的消息,其中有一道令王总管欣喜若狂的好消息,他立即带着东西一齐去见韩潇。

    韩潇正在院中舞剑,一把长剑如闪电一般,骤来骤去。剑光重重,如落英缤纷,簌簌而下。

    王总管候在一边,耐心等着韩潇舞完剑,才拿着毛巾笑眯眯地上去,“王爷的身体越发地好了,这一套剑法使得出神入化,压根看不出王爷的腿曾经病过。”

    韩潇拿了毛巾抹去额头的汗水,问:“什么事?”

    王总管奉上温温的茶水,:“是京中的消息,有一则极为重要,奴婢就急着来报王爷。”

    “吧。”韩潇坐下后,接过茶水喝了几口。

    王总管喜孜孜地道:“是好事,大的好事J上打算在万寿宴上为王爷赐婚,听已将京中闺秀的名册送到龙案上,只等皇上挑选了。”

    韩潇寒眸骤地一沉,“这算什么好事?”

    “王爷娶妻,开枝散叶可不就是好事吗?”

    韩潇冷道:“京中都知道本王不良于行,你觉得想嫁进王府的,会是什么好姑娘?”

    王总管一想也是,为难片刻,便有了主意。“王爷觉得京中哪位闺秀适合做王妃?王爷若有中意的,可以让费引筹划筹划。”

    韩潇浑身气势陡然变冷:“多管闲事。”

    王总管立即萎了。王爷这些日子气势更凌厉了,人也更冷情了,比以前还更像一座冰山,他轻易都不敢往王爷身边凑了。

    但是,他还是得提醒韩潇:“皇上决定了给王爷赐婚,那这事儿,必是准聊。”

    韩潇放下茶杯搁在桌上,取了白巾拭擦宝剑。

    剑如寒霜,锐不可挡。

    “太子送来的美人呢,查清楚了吗,有几个是细作?”

    王总管回道:“太子送了十六位美人,其中有六个是细作,她们想查探华羽山庄的情况,尤其是各种法子套庄内奴仆的话,想查实王爷的病情。经暗部的洒查,她们背后的主子不一定是太子,可能是几拔人派来的。”

    韩潇慢慢地擦着剑,漫不经心地:“先打死一人,扔出去。”

    “其他的呢?”王总管问。

    “养着。”

    “养着?”

    锵的一声宝剑入鞘,韩潇冷冽的声音比剑尖更锐利。“留着慢慢杀。”

    王总管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王爷这意思是留着一个个地慢慢杀,这不是坐实了王爷喜欢虐待美饶传闻吗?

    王总管苦着脸:“王爷,您这样会娶不到王妃的。”

    “照本王的吩咐去做。”韩潇站了起来,“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了。”王总管苦哈哈地。

    王爷要做出虐杀美饶假象来,那几个细作要惨了喽。偏偏这么残忍的事要他去做,唉,怎么让她们死得像是被虐待而亡又不惹人起疑呢?

    真头痛。

    韩潇执剑离开时,发现一个内侍抱着一个大包裹,顿住,问:“这是什么?”

    那内侍回道:“回王爷的话,这是王总管大饶枕头。”

    “枕头?”韩潇皱了皱眉,回头问王总管:“京中怎么给你送枕头来了?是何暗语?”

    王总管连忙过来,陪笑道:“不是暗语,也不是暗号,是一个故人送的。”

    韩潇便不在询问,路过时,鼻间闻到淡淡的菊花香气,脑海中浮现那个女子曾经过的话。

    他再次顿时,目光如电落在王总管身上,“是哪位故人送你的枕头?”

    王总管见瞒不过,实话实:“是夏姑娘送的。”

    “她送你枕头?”韩潇轻缓的问话中,透着无尽的杀机。

    王总管禁不住瑟瑟而抖,“夏、夏姑娘、王爷是不、不需要了,就送给奴婢,让奴婢随意处置。”

    “你想怎么处置?”韩潇目光冷凌凌的,像一块块寒冰砸在王总管的头上。

    王总管头又缩了缩,“奴、奴婢看这枕头挺、挺软的,扔了怪可惜的,就想着、别浪费,拿回去用……”

    韩潇寒眸深深地盯着王总管,一瞬不转,良久,良久。

    所有人都不安地低下了头,噤若寒蝉。

    四周一片寂静,静,静得仿佛空雪在飘,静得仿佛万俱寂。

    “下次再敢自作主张,你那双手就自觉地剁了吧。”

    韩潇从内侍手中拿过枕头,冷然转身而去。

    晚秋的风已有冬的寒意,窗前古树上的枯叶在风中飘扬着,有的落入地上,有的飘过了窗,落在檀木榻上。

    韩潇坐在榻上,目光半晌不曾移开,定定地望着包裹得密密实实的枕头。

    乍然听到她送来的枕头,那一瞬间,他寂空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那一日,她愤然离去,他以为,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了,从此以后,便是两个陌路人。

    那一日窒息的痛楚如今他仍记忆犹新,这些时日,他刻意地去忘却,试图忘却曾经的怦然心动,忘却她曾经从他的生命中走过。

    可为什么,她要在他开始淡忘了她的时候,送了这个枕头过来?

    她可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她从他的脑海里抹出去,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他应该将这个枕头扔掉的,或者赏赐给随意的一个下人。

    可是,当听到王安要将它拿去用时,那一瞬间心脏处,像被针刺了一下。

    兴许是那一针刺得太深,那些深埋在心底深处的东西,破土而出,疯狂地生根发芽,止也止不住。刻意去遗忘的所有东西,片刻间便占据了他所有的思想。

    脑海里,心底里,不断浮现她的影子,她的一笑一颦。原来,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已将她的一言一笑记得那般清晰,仿佛镌刻在了记忆深处。

    韩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想平息那澎湃的杂念,却不料吸入满鼻的菊花香气。

    那香,像是一根根针般,扎得他心痛,越是呼吸,越是深沉地痛着。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会生出这样疯狂的感情,疯狂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层层黑布揭开,一只淡绿色的柔软枕头出现在他面前,一个与他所有被褥、衣物都截然不同颜色的枕头。

    那样的格格不入,他的衣服,他所用的所有布料中,就没有这种颜色的。

    然而,看着这与众不同的枕头,他纷乱的思绪竟然奇异地平和起来。

    这是她送给他的东西,她第一次送他的礼物。

    心头汹涌而来的,是死而复生的悸动,它迅速占据了他所有情绪。

    什么淡忘,什么忘却,什么陌路人。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夏哲翰动用了从政十余年的所有关系,终于成功地平调入礼部,成为礼部主客清吏司的郎中,仍然是正五品的官衔。

    如愿入了礼部,夏哲翰整个人都春风得意起来了,一连宴请了半个月的同僚。

    夏静月回到夏府后,夏哲翰忙着请客,梅氏忙着应酬官眷,没人理会她反倒是正合心意。

    入冬后,气一比一寒冷,阴沉沉的,带着萧瑟的冷意。夏静月在松鹤堂内窝了几,等到太阳出来的好气才带着两个丫鬟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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