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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壹佰零叁)

    夜城,两军偃旗息鼓,将雨未雨的终是下了雨。慌乱之下,白迟一路奔逃,企图逃回州中,做最后的挣扎。

    除他之外,另三州的州主一死一伤,皆没能够跟上来。顺着穿风裹冷的雨水,听着身边士兵传来的哀嚎声,白迟满眼血丝,若非是他过分自信,错误的以为自己能够拿下夜城,他的三位兄弟,及这四方子民,又怎会遭此劫难?

    越想越觉自责,白迟心中一阵难受,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从脸边往身后坠去,他擦了擦眼角,心想:只要回州……只要回州……

    可是,白迟突然停下了步子。

    回州?

    好将战乱带至州中,以使百姓饱尝战争之苦么?

    “白迟?”见他停下,不知在想什么,身旁同为一州之主的裟梓忙拉住他,喝道:“愣着作甚?舒墨的大军都咬到身后了,再不跑,就没机会了!”

    战争便是如此,纵意而去,失意而归,乃是常有之事。兵家若连这点儿胜败都放不下,日后岂能成就大事?身为白迟的多年至交,裟梓已看出白迟在想什么了。

    “算了。”

    白迟抬眸,眸中一片模糊,语气中带着几分伤心与落寂:“原以为,自己是神机妙算的托孤之臣,到头来,却只是个不敢过江东的懦弱之辈罢了。裟梓,我今大势已去,弟兄又死了这么多,已无颜再回白州了,……你走吧。”

    这次的战争,是他起的头,如今手下死的死,赡伤,他没办法给四州父老乡亲门一个交代。一想到回州之后将要背负的骂名,他便觉得胆寒愧疚。

    “什么呢?!”眼看雨越下越大,身边逃窜的士兵越来越少,裟梓心道不好,再这样下去,舒墨的人势必会捉住他们。

    一把拽过白迟,裟梓拼命将他往前拽,怒道:“你还有我,无论如何,都请……”

    “关山大洲!”忽在这时,白迟回拽住裟梓的手,一把将他甩至侯在身旁的副将怀中,匆忙道:“你们二人请务必带他走,我来挡住舒墨!”

    “白迟!白迟!”

    被关山与大洲钳制住,纵裟梓再不想放下他,还是无能为力。他不甘地挣扎着,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企图将他唤回来,可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喊住他。

    目送裟梓离开,白迟勾了勾唇,擦了下眼角边的水,边擦边对身旁仅剩无几的白州壤:“还活着的,愿意与我一道冲锋陷阵的,请留下来,但愿意离开的,我也不强求。是去是留,你们自己选择。”

    一句话得众人面面相觑,但最终,一个人都没走。风声掺杂着雨声,只听众人齐声道:“白头沙场多少憾,壮士从来身不还。”

    “好!”擦了擦脸上不清是泪还是雨的水,白迟难得笑了出来,他大笑三声,一把脱去身上早因厮杀而破败不堪的斗篷,露出身上铮铮铠甲,拔剑道:“众将士,听命,随我,杀过去!”

    尽管知道这么做根本是螳臂当车,可是……可是……,四州战败,到最后,唯一的结局,只能是投降。他既起兵作乱,便就注定已没了退路。他不能降,也不想憋屈的死去,他能做的,唯有自不量力地冲过去,然后,死去。

    与此同时,雨声之中,无涯撑着把油纸伞,将舒墨护在伞下,听着前方乍然出现的厮杀声,他怪道:“怎么回事?”

    荆州故渊听此,忙从一旁走出,抱拳道:“回涯主,前方白迟带兵挡道,不过人数不多,不必劳烦涯主动手,故某这便加派人手……”

    “不必。”

    舒墨伸手作了个制止的动作,荆州州主为解夜城之困,特意派了自家公子来,这公子模样生得极是俊俏,不像是个带兵打仗的。

    看他一脸疑惑,舒墨解释道:“败兵之将不可杀,若有不降者,绑了就好。”战场之中,生死之事虽不重要,但命毕竟是命,他还需以此笼络民心。

    一语罢,他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无涯在给他撑伞之时,不准痕迹的扶着他,方才战乱,舒墨没少动手,身上挂了不少彩。

    被无涯有意无意地环着,舒墨表面风淡云轻,实则心中极不平静,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无涯是不可能这么好心的。但转念一想,外头这么多人在,他们师兄一场,不睦一事若传出去,谁脸上也不好看。故而……比举似乎也……能够理解。

    片刻之后,几人从大军之中走出,此时战事已消,舒墨看着方才战乱时的始作俑者,微微有些诧异。

    前方血肉横陈,地上站着的不比倒着的轻松,尽管正被雨水洗刷着,他们也依旧一身是血。这些人被禁锢着,面上表情皆是一副不甘模样。

    而在这些人中间,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半跪在地上,他以剑撑着摇摇欲坠的躯体,强行使自己抬头去看万人阵前那个从容自若得好似不染纤尘的人,终是一句话都没能出。

    舒墨与之对视,眉头不由皱了皱,这人看他时的眼神,也不像是该在战场厮杀的人。只可惜……,舒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问他道:“白城主,是降还是亡?”

    是降还是亡?白迟听此,无尽悲呛由心喷涌而出,多少年前,他不过在拥挤人潮中多看了他一眼,自那一眼后,他人生的种种,从此便都再与他人无关。

    众人都道他是在学诸葛亮的神采风度,又谁知道,从始至终,他所眷恋的,不过是舒墨万分之一的风姿罢了。他羡慕他临危不乱时的从容,有时甚至为之嫉妒,可那又能如何呢?

    世人总是贪得无厌,朝三暮四亦是人之常情。可有些东西,无论怎么想要,都是得不来的,哪怕甘心陷于困顿之中,千锤百炼般的锻造自己,也都无济于事。

    得不到的,永远得不到。

    白迟叹了口气:“是降还是亡?”

    是想还是忘?

    他既选择折身见他,不是已有答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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