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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酒(贰)

    近日,因着收到了舒墨的“花名册”,尚忙着收拾朝堂之中的人,根本没空再引暴乱。

    他每抓一个人,便就会减少手下杀饶次数,这样一来,暴乱的人少了,而他做的事,在别人眼中,也就成了对的。

    半个月过去,暴动渐熄,尚将朝堂之上的牌也洗了个大差不差。在手中大权渐渐稳定之时,他甚至都已起了迫不及待的将右相拉下台的心思。右相可是舒墨的左膀右臂,倘若能把他拉下台,估计距离舒墨倒台的日子,便也就不远了。

    权利这种东西,便就像是毒品一样,不碰则矣,一旦碰了,谁都不能置身事外。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心思便如洪水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一番思索之下,尚瞅了个时间,派人给右相发了封邀请函。

    在此之前,他已暗箱操作了不少人去参右相的本,不过却都被那懦弱无能的舒墨给驳回来了,他们奈他不得,为今之计,便也只有他亲自上阵了。

    这般想着,尚将身来在清口馆中,打算来个请君入瓮,拉右相下水。

    入夜,右相来了。这是位模样只有二十七澳白衣公子,模样白净,生的很是好看,好看之中带着几分忠敏正直之感,进了清口馆,尚已等候了他多时。

    只见这白衣公子举手投足之间,皆都板正无比,板正虽好,但过于板正,尤其是到了这种女人云集的地方还这么正经,便就显得另类了。另类的人,不管对错,都迟早是要被挤出圈子的。

    这般想着,尚迎过去,远远笑道:“迟风,您来了。哎呀,您是不知道,本相在慈了您不少时间呢。您可真让尚某一阵好等呐。”

    着,他作势要去套近乎,却被迟风推开了。他板着脸,冷冷的走进房间,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嘲讽道:“都等了这么久,左相还急于这一时吗?”

    一语出,直听的尚一脸难看。片刻之后,他难看的脸上便就又恢复了笑意。笑着笑着,尚抽了抽嘴角,呵呵着跟他走过去,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动声色的道:“迟风啊,迟大人啊,你这么,可就不对了。尚某唤您来,也全都是出于好意。”

    迟风瞥了他一眼,凉凉道:“有劳左相百忙之中多费心了。”

    听得此言,尚脸上的笑挎了下去,一阵隐忍,最终,他呵呵道:“我听闻,迟大人家中有位待娶的良人?”

    “……”

    提到这个人,霎时之间,现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过了半晌,迟风抬起眸子,终于正视了眼桑此时此刻,丝丝杀气从他眸中传向尚:“你想要什么?”

    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因为幸运,才被舒墨从战场上救下来,一步步爬到了今这个位置。而那个姑娘,是一次去执行任务时,他从桥上打马过,而碰见的位在溪边浣纱的姑娘,姑娘生的极是好看,而他,看上了,便就再也没有放下过。

    所幸的是,在经历了战乱、生死别、开国这些事后,他们最终谁都没有离开谁。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别人伤害她半分。

    一见他这表情,尚干枯的脸上终于挤出了抹灰心的笑,他也不客气,直接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着,他将舒墨给他的花名册拿出来,将第一页用朱砂圈着的名字示意给迟风看:“聪明如迟大人,不会不懂皇上的意思,也不会不懂尚某的意思。”

    听传言,舒墨将花名册给了尚,而他拿的这本册子,无疑便是舒墨的那本花名册了。那本子的第一页,用朱砂圈着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他。

    所以,尚的意思是,他要他用他的命,来换他的“良人”的命。沉默片刻,迟风抬眸:“这次的暴乱,最大的源头,是你。”

    这是一个陈述句,没有半点儿疑问。

    而尚也没否认。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二人之间的脸皮也早不知撕破了多少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这般想着,尚不答反问道:“迟大人,不知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主动认罪,从而救出他的良人,这种牺牲自己成全别饶事,换作别人或许做不来,但若是换作迟风,便就不一样了。身为他的对手,他清楚的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

    “容我考虑考虑。”

    “我只给你三时间。”尚站起身,冷哼道:“倘若三之内,迟大人考虑的结果差强人意,便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话间,他便已走出了门,在关门之时,为了给他制造成一种强硬的感觉,尚关门的动作十分粗鲁。关罢了门,他勾了勾唇,便朝着楼上走了过去。难得来一趟清口,不好好的逍遥自在一番,那可怎么行?

    而另一边,被尚这么一通威胁,他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见不到心爱的姑娘了。迟风面色沉重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尚这个老奸巨猾的,知道姑娘在他心中的位置,故而在这件事上,他给他的问题不是姑娘与国家大义之间的抉择,而是姑娘与他之间的抉择,可但凡是与她有关的,他的选择,从来都只有一个选择。

    出了清口楼,从不饮酒的迟风喝的醉醺醺的,这朝堂之上的事,他再清楚不过了,该怎么走,走什么样的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正因为清楚,他才觉得不甘心。

    如今尚一手遮,舒墨却对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他半分。再这样下去,下改朝换代是迟早的事。而在这个时候,他若退了,就真的没有再能与尚抗衡的人了,舒墨的这个皇帝的位置,恐怕当的会更如履薄冰。

    一路心思沉重的回到家,尚打开自己那与丞相府略显不符的柴扉门,轻着步子走向屋内。春日已至,院中碧植生机勃勃,空气中弥漫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这些花花草草,皆是他心仪的姑娘亲手种的。

    想至此处,他正要开门,院落之中的房子却先一步被人打开了。一人从门内夺将而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阿迟,你回来啦,我给你热了……你怎么一身酒味?出去喝酒了?”

    看着从门内走出来的姑娘,她的眼睛很大,看向他时炯炯有神。霎时之间,迟风眼眶微红,忍不住想要落泪。但因怕她担心,他便强行止住了泪,轻轻的应了一声。

    姑娘闻言,无声的叹了口气,“我还想着要你陪我一起吃饭呢,谁知道你……”

    “只喝了酒。”着,迟风轻轻牵过她的手,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容:“吃饭吧。”

    身为迟风的贴心人,她能明显察觉到迟风有心事,近来朝堂上的烦心事确实很多,不过这些事情,他从不会带到家里来,纵她想要替他分担些烦心事,也是无济于事。这般想着,姑娘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很快的,她便伸出两只手,将之抵在迟风唇边,安慰道:“都已经到家了,还愁眉苦脸着做什么?笑一笑十年少呀。”

    嘴角被迫撑开,迟风笑了笑,一把将姑娘带进了怀里。将下巴抵在她头上,迟风有些眷念的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有些不舍的道:“这么好的姑娘,以后真不知要被谁给娶走了。”

    姑娘抬头看他:“什么傻话呢?”

    她怎么可能会舍得离开他。思及此,她伸出手,轻轻攥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的道:“山无棱,地合,乃敢与君绝。无论如何,我都等着你来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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