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分户
刘玘一听,她也倒巧言善辩,居然把刻薄寡德成是教育自己勤劳持家。
不过,我可并非昔日阿蒙,今日必须得请你让步,拿回我兄妹二人应有的正当权益。
“伯母误会了,侄儿刚才曾言,伯母严厉教诲,是为了侄儿兄妹,侄儿一定永世不忘,又岂敢怨恨怄气?
伯母,侄儿还有一事相告,昨晚母亲曾托梦与侄儿,言侄儿教诲阿妹不严,连纺织针线都未懂得,也认不得几字,言语之间颇为恼怒,希望侄儿早日分户自立。
母亲之言侄儿现在仍然记忆犹新。被其责骂之后,侄儿一夜未眠,想到自己已年近中男,读书无成、阿妹愚笨,实在深感愧疚。故而才欲分户,承祧以担家庭重任,不敢再烦劳二老……”
他并不想直接触怒张氏,因为这在大汉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搞不好会惹得一个不孝的名声,如果传出去,对自己将有极大影响。
在大汉,升职可主要是靠推荐,其中人品与功劳同等重要,在人品当中,“孝”绝对排在第一位,另外则是“廉”,这也是察举“孝廉”的本意,于是只好编出亡母托梦的谎言。
托梦在古代是常用的把戏,当时饶迷信程度超出我们想象,很多人都会信以为真。
在刘玘看来,张氏信与不信都无关系,因为她找不到证据否定,这已足够。
张氏听罢刘玘之言,心想,从前自己倒看他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机智,而且也能言善辩,莫非以前是故意示弱?
“阿玘,想不到弟妹居然托梦于你,真是难得!不过要到阿奴不善女工与识字一事,我也有责。
嗯,我即刻派人去给阿奴单独准备练字所需之笔墨、白石、简牍。从今往后,我就让阿奴上午跟着学习纺纱织布,下午习字读书。
至于分户一事,请再仔细斟酌,你伯父即将有机会迁邻县三百石长吏,分户一事或对他有影响,对你兄妹自然也是有害无利!”她顺水推舟,恢复了阿奴应该有的待遇。
刘玘一听,心想,你这些让步还不足,还得拿回更多正当权益。
“想不到伯父即将迁任长吏,侄儿恭喜伯母!既然现在分户的确会影响伯父升迁,侄儿就暂不作此事。
对了,侄儿还有一事要与伯母商量,前几日,侄儿遇见刘玉,他邀侄儿去任城拜何子为师学习五经。
侄儿心想,士子应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认识几个友人,他日才更有前途。因此侄儿想卖去一顷地以作任城游学之资,向何子求教经学大义,不知伯母意下如何?”
当时的士人游学之风非常盛行,刘玘提出了一个非常正常的要求。
何子就是何休,东汉经学大儒,如今在不远的任城国居住,门下弟子不少。
张氏一听,卖地游学?
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这对自己家财产和名声都有影响,毕竟刘继是刘玘大伯,资助他游学理所应当。
她想了想,决定先把刘玘稳住再,于是立刻又笑道:“阿玘,何子虽是海内大儒,然距离太远,路途风险难测,伯母很担心安危忧虑。
我从兄张邈是何子门徒,极有才学,他要明年才上京城为郎,你可向他讨教一二。
即便他离开,我那从弟张超才学也不错,也可向他讨教。我以为,待你将来成家、及冠后,再游学也不迟。
还有,从今往后,你可使用从兄书房读书,一切待遇均等同于他,我再派侍女倩儿伺候尔等读书!”
“这……既然伯母如此,侄儿改日就先去向阿舅讨教五经,争取尽快考中少吏,游学之事暂不考虑!”
刘玘一听,她肯给侍女与从兄书房,肯定也还会给杂用钱,这些条件倒还差不多,由于阿奴还在家中归她管辖,就到此为止吧!
“如此最好,你既然欲访师问友,我会准备两套新衣衫!”张氏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道:
“阿玘,考试为吏难度太大,只要你心存仁孝,将来及冠后,你伯父出面请人推荐你担任佐史才是上策!”
她心想,就汝那读书成绩,若无尔伯父相帮,尔此生休想当上佐史。
哼,你这次如此无礼,我改日定要给夫君多吹吹枕头风,绝不让你伯父轻易推荐你为吏!
刘玘一听伯母之言,心想,她心里瞧不上自己,不就一县吏吗?你看我凭自己努力能否当上。
“多谢伯母!伯母,侄儿头昏眼花,想出去走走,或许有利于病情恢复,顺便去向李尚讨教些应试之法!”他想找李尚打听一下县署的情况。
“你请自便,对了,今后我每月还会给阿奴杂用钱二十!”张氏轻轻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看着伯母离开,阿奴从他背后站出来,惊道:“想不到你居然能服伯母让我习字与纺织,真不可思议!”
“这本就是阿妹该学做之事,有何不可思议?速去用我的白石练五百字,我要去会李尚,午后方回!”
“诺!”阿奴点点头,随后离去。
……
李尚宅与刘继宅隔着一道一丈宽的曲,院门正对着,曲两边均有水沟。
聚中人不管穷与富,每户人都是一单独院,有院墙隔着,相互并不干扰。
当然,他们家整体规模不及刘家三分之一,也并无刘家规模壮观的三层阁楼。
褐色院门虚掩,刘玘推门进入前院中,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四五株桑树,桑树后面有一口水井,一座五尺谷仓。谷仓旁边,一名两岁女童在院中玩耍。
对面四丈外是一排五间茅屋,房屋左边两丈外是一座祠木,那是祖先用的;房屋两旁有三丈的通道连通后庭。
“雉,你阿翁可在家?”刘玘开口问那女童。
雉还不到两岁,不过非常聪明,有时话像个大人一般。
雉刚要回答,李尚却从后庭闪了出来,手中还端着一个大木盆,那是装猪食的,猪圈、牛圈都修建在后庭。
这李尚身材魁梧,方脸,身高与刘玘差不多,都在七尺五寸,也就是接近一米七四。
“刘郎,昨日还听你卧床,不曾想今日居然已康复如初,真是幸事,快请屋中坐!”
他将手中木盆快速放到屋檐台基之上,就抢步过来拱手相迎。
“恭喜你得为县吏!”刘玘拱手恭喜,二人话非常随意。
“一县佐史而已,实在不值一提!你乃宗室之后,门第高贵,或许他日初为吏即三五百石,弟终身难及!”李尚笑道。
“你我二人同序读书六年,情同手足,何苦要这些话来挖苦我?”
这子一当上了佐史,就开始趾高气扬了。
“都是玩笑话,你可别生气!不过如今官吏升迁也的确有些无序,兄既是宗室之后,仕途自然不能以常规论之……”
很快,李尚之妻赵氏也从后庭赶过来,李尚让他赶紧去准备热汤、早餐,赵氏应诺而去。
二人随后进屋,屋子是常见的三合土地板,非常平整,中间摆放着一张五尺几,几周围铺着浅黄色的竹席。
右手边靠墙角还有一张八尺大案,上面摆着笔、墨、砚、刀以及若干简书、竹木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