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应该被温柔以待
当红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眼中的杀意已极其浓厚，如同不散的乌云，密匝匝地布在她的眼底。
她眼中所看到的这个世界，已是一片血红。
现在的红玉，已经只能看到血液的颜色了。
那炙热的鲜血，充满了腥甜的味道，是复仇的味道。
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她再继续去热爱，无论她付出怎样的努力，无论她的生命有多无辜，这个世界都不会善待于她。
那么，她又为什么要善待这个世界呢？这个世界所赋予她的痛苦的能量，已足以将这个世界毁灭。
“他们……”红玉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都该死！”
她说的他们，正是眼前这些村民们。既然要向这个世界举起屠刀，那就从他们开始吧。
红玉掌心翻起，一大片红光从掌心溢出，当她犀利的眼神看向那些村民的时候，她眼中的那种无情、那种冷漠不禁使镇宁蓦然心惊。
她原来……已变成这个模样。她已经不是他从前认识的红玉了，她变了太多太多。可是，人本来就是会变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尤其是像红玉这样，受尽了生活的折磨的人，她的变，会比别人更快，更彻底，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快速地强大起来，不再受这个世界残忍的虐待。
是这个世界逼她站起来反抗，因为不反抗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而她已经死了太多太多次。那种惨无人道的死法，她决不愿让这个世界再在她的身上实施一次。
已足够了。
她已经死够了。
现在她要活着，她要一直一直地活下去，她要与天同寿，只要这天还在上面，只要这天还未坍塌下来，她就要一直活下去，要让这天道睁开眼看看，看她是如何逆袭与反击的。
即使她的手上将会沾满鲜血。
即使她的身上将会背满罪孽。
但是，她绝不后悔，她的选择，她永远也不会再后悔。
不过，还能怎样呢？即使她满身罪孽又怎样呢？最多不过一死以偿之，而她……已经不怕死了。她要活着，仅仅只是因为她不想死而已，但她并不怕死。
没有什么可怕的，死亡本身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真正可怕的事情其实是活着。
但是很少能有人明白这个道理。参透这个道理的人大多都已看破红尘了。
生死本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事。
当红玉的掌心即将落下，镇宁的袖袍忽地卷起，随之地面狂风大起，两股不同力量的风裹挟在一起，将整个空间里卷得泥石乱飞，沙粒乱溅。
一时间，天地之间仿佛掀起了一股龙卷风，飞沙走石，将整个天地都搅得昏沉无比。
一股红风，一股清风。两股风拧在一起，仿佛要将这世界拧成一个麻花。两股不同颜色的力量化成风拧在一起，又好似两条盘腾的巨蛇，正在彼此撕咬，进行着最恐怖的生死角逐。
不知将会鹿死谁手。但受苦受难受惊吓的，总是那些无辜的村民。他们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们在村子里过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每天见到的人也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现在，他们的性命却使两尊大佬争来争去，他们又何时享受过这样的殊荣？
即使不曾见识过此种局面的村民们，此时也已看出来，这个看起来年纪尚轻的酗子，在神力上其实一点也不输对面的那个女魔头。
村民们的心中，渐渐又燃起了希望。只要眼前这个年轻的酗子打赢了那个女魔头，他们的性命就被保下来了。
一时间，所有的村民都情不自禁地开始祈祷，希望镇宁能取得这次对战的胜利。
其实镇宁和红玉的心态此时是完全不同的，镇宁是非要救下这些人不可，而红玉却并非是非要杀这些人不可。这世上的人有千千万万，这几个不过是极其极其极其少数的一部分，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去杀，她今日就算放过这些村民，也不过只是让他们多活一些日子罢了，因为，她迟早会将这世上的人杀光，她迟早会将他们的性命再取来。
无非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个世界上她走过的角落，都将血流成河，她所走过的路，都将尸横遍野……
这个世界将会弥漫着腐臭的气味，那是生命消失的气味，是生命腐烂的气味，也是生命消散的气味。
她将会站在那些死尸中间，将这些死尸一个一个指给上天看，嘲弄它，无法保护它的子民。而这仅仅是因为它不曾善待她。
她会让它后悔的。当它看到这世已灭时，她想它必然是会后悔的，后悔不曾哪怕给她一世的幸福。
等她将这世间的人都杀完，她就再到冥司去，将那些魂魄再一次斩杀干净，这样，这个世界才会真的清静下来，不然，她的杀戮会被轮回中的转盘给累死的。
当一个人的刀已开过锋，当一个人的手已沾上血，当一个人已成习惯，那么……他杀人的时候就不会再有负罪感，也不会再感到心痛。
这些，都是被上天一步一步给逼出来的。
是它，先不曾善待她。
红玉冷冷地瞧着镇宁，他眉眼间的坚毅竟使她片刻有些动容。她知道他是善良的，他胸中有大的慈悲和大的仁爱，只可惜……他遇见了她。
遇见了心中有大残忍，大绝望、大冷漠的她。
镇宁毫不避讳地迎视着红玉的目光，他知道，他此刻已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上。他将与她为敌。
“怎么？”红玉冷声问道：“你要与我为敌吗？”
“收手吧，红玉。”镇宁沉声道：“在你还没有彻底铸成大错以前，在你还来得及回头以前，收手吧。”
“无法回头？”红玉冷笑：“我不是早就无法回头了吗？如果但凡可能回头，我那些无数个前世，兴许就不会无一例外的都死的很惨了吧？镇宁，你还真是可笑啊，但凡那些痛苦发生在你身上，我想……你可能会比我变化更大吧。”
镇宁无法回答红玉这个问题，因为那些事情毕竟不曾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是红玉身上。他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劝解红玉了。
“红玉……”镇宁想了想，说道：“我想，你此生未惨死，甚至还得到那样大的机遇，这就是你命运的转机啊，难道，你要将这机会扔掉不要吗？这一世，你一定会得到上天的眷顾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红玉冷笑着反问：“你居然让我相信你？你让我用什么相信你？只凭你一张嘴，我就要相信你吗？更何况，我此生的转机和天道有什么关系，仅仅只是因为我变得强大了，它动不了我了而已，却妄想让我来领天道的什么情，狗屁！统统都是狗屁！
“哦我明白了。”红玉慢幽幽说道：“你不过是想搅乱我的心神，强行将毫无道理的事情却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你是在扭曲事实你知道吗镇宁？你妄图用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话来说服我，但其实那些话只是听起来好听而已，其实却并不是真的。面子工程！不过是面子工程而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将那些丑陋的东西包装得再好，它也依然还是肮脏的，丑陋的！”
“你怎么能这样想我？”镇宁痛心道。
“不要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红玉冷漠道：”别忘了，你我现在是敌人，而不是朋友，当你的法术灵力准备对准我时，我就决不会再因为你的三言两语而心软……“
”我……我并不是对准你。“镇宁解释道：”我不过是想阻止你而已，只是想阻止你伤害无辜的性命，但我并没有对你动手啊，红玉，我不会对你动手的，只要你不……只要你不……“
”你要我不杀人，对吗？“红玉接过镇宁的话。
镇宁点点头：”对，杀人，是一件不好的事，是错的……“
”哼。“红玉冷笑着反问镇宁：”可是怎么办？你说的那些，我做不到哎，怎么办呢，所以，你是要对我动手喽？“
还不等镇宁回话，红玉忽然仰天哈哈大笑，她从树的枝头一跃而起，飞身朝镇宁扑来，她冷笑道：”正好，我也很好奇，我现在的力量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不过我想……要斩杀一个神尊，对我而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斩杀神尊？：”镇宁不由得心头一震，不知何时，红玉竟然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吗？连斩杀神尊这样的话，都能在她口中如此轻易地说出来，就好像是在说家常里短一样，就好像在说，捏死一只鸡有多简单。
镇宁蹙起眉心，神色也郑重起来，红玉刚才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经让他不敢在交手时调以轻心了，或许……现在的红玉，真的已经到了他无法想像的强大的地步。
镇宁深呼吸一口气，猛地抬掌对上红玉的手心，顿时，他感觉眼前一黑，只觉掌心有一种怪异的力量，让他的身体似乎抓心挠肝的难受。他感觉到自己的胸腔火辣辣的，似乎有一团烈火，在他的心口燃烧着。
甚至将他的眼前都烧黑了。
“这是怎么回事？”
镇宁猛地摇摇头，才使那股眩晕减轻一些。虽然他刚才已经全力应敌了，可是还是被红玉打了个措手不及。红玉确实比以前强大太多了，她的进步，快得让他无法想像，究竟是怎样的机遇，才能使红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升得如此之快？
红玉终究还是没能对镇宁下杀手。如果红玉要对镇宁下杀手，刚才在镇宁失手的一瞬间，她便足以用自己的力量在他身上碾压过去，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居然还是下不去手。
当她的掌风扫到镇宁的额头的时候，她还是收了手。或许是她觉得，他不该死的那么快，死得那么轻松吧，她应该让他亲眼看着她杀人的时候，这样，他才会痛苦。
所以，她并不是舍不得杀他，只是觉得他的死应该对她更有价值一点。
镇宁抬起头，望向红玉的眼睛沉沉如水：“你怎么、不杀我？”
“呵。”红玉笑道：“你是来阻止我的，我怎么能让你那么轻易的就死掉呢？那多不好玩，多不痛快啊，你应该死得……更痛苦，这样，你就能在临死之前，体会到我曾经的感受了，我倒是很好奇，当你体会到那种感受之后，会不会和我站到同一阵线上，因为，你已了解了那种痛苦。”
“不。”镇宁苍白着脸色轻轻笑道：“红玉，如果你执意要杀人，无论你怎么对待我，我都不会和你站在同一阵线的。那是一条条性命，他们有活着的尊严。他们既然来到这个世上，就应该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镇宁的话还没有说完，红玉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太可怕了，这个男人迂腐脑袋里的迂腐道理，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为什么总是将自己与别人区别以待呢？红玉歪着头，打量着镇宁，对他的话十分不解，那种一推便翻了的劝解，为什么还要说出口呢？难道，就是为了让她反驳他的吗？
“你刚刚说什么？”红玉问镇宁：“你说，但凡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活着的尊严，都应该被……温柔以待？“
镇宁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
他这个猪脑子，他的嘴怎么这么笨啊！
明明知道红玉心底最介意的就是这个，还偏偏不怕死地要说出来。
“我问你话呢？”红玉耐着性子再一次问镇宁。
“呃……是，我说的。”镇宁硬着头皮答道。
“那我倒是想问问神尊，我，为何不被温柔以待呢？”
“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和别人哪里不一样了？别人也是一条命，我也是一条命啊，为什么，别人的命就要金贵一点呢？别人的命就该被温柔以待，而我的命就要被无情践踏呢？神尊，请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红玉很直白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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