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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风云

    近来朝堂上风云迭起,五皇子、十三皇子两派为了吏部尚书之位争得头破血流。

    原吏部尚书退位之后,皇帝选了一个叫江渭的人上位。江渭做了尚书,可谓是谨慎微、任劳任怨,让人抓不到半点错处。

    就在众人都以为尚书之争平息之际,有个叫李崇明的江南教书先生,带着万民书进京了。

    好巧不巧,他还正撞上微服私访出行的皇帝。更巧的是,他与皇帝萍水相逢却志趣相投,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进京的原因给了皇帝听。

    那教书先生只,今日的吏部尚书江渭曾在南方做官时,竟在洪水来的时候贪了朝廷拨下的救灾银两。导致当年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死的死、逃的逃。

    皇帝震怒,却暂时没有发落江渭,只等他派人去江南查清真相之后再行打算。

    而这一旨诏书下来,去江南查案的差事就落到了近来无所事事的陆灵枫身上。

    “巧合?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陆灵枫坐在马车里,听着桑陌汇报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是李崇明片面之词,虽有万民书为证,却也不足以给一个尚书定罪。父皇恐怕也是不信这巧合吧,否则也不会让我去一趟江南了。”

    “江南多名医,正好也趁此机会看看你的手。”

    陆灵枫此行特意邀了花仲眠一起,此时花仲眠与她同乘一车,正在为她剥葡萄。

    “此去江南,或许重重危险,有流影公子在身边总要好一些。你这次为何不带上他?”

    花仲眠并不赞成陆灵枫的这个决定:“桑陌姑娘虽好,可到底功夫差些。”

    “离京未远,让流影公子来也来得及。”

    在流影这件事上,陆灵枫没有想过瞒他:“上次相因寺你我坠崖的时候,我偶然瞥见流影。他分明看到了我遇险,却毫无行动。”

    “后来我生了疑,就让人去查了查他。结果发现我在宫里时,他有时会无故消失。行踪成谜,捉摸不透。”

    “你的意思是……”花仲眠明白了什么:“你借沉云的无垠也是为了这件事?”

    “是。”陆灵枫有自己的主意:“前几日谢侍卫都没发现什么,我想若是此次单独将流影留在京城,如果他背后真有什么人,那他们一定会有联系。”

    “无垠追踪的上限是两个月,两个月时间足够我们从江南回京了。”

    “好啦,别想这么多。”花仲眠将葡萄喂给陆灵枫:“江南水患严重,到时候有得你操劳的。”

    “这次陛下不仅让你查案,还让你顺便押送今年赈灾的官银,你可一定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我知道啦。”陆灵枫将头枕在花仲眠腿上,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仲眠,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樱”花仲眠面上镇定无比,用手盖住她的眼睛:“快睡一会儿吧。”

    “好。”

    陆灵枫心有牵挂,怎么也睡不着。她干脆拿开花仲眠的手,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仲眠,你听过皇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花仲眠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心血来潮问起这个,然也是将自己所知如数奉告。

    “曾经听父亲提过当今皇后,只是,皇后有胆有识,不像寻常闺阁女儿。”

    “当年,在今上登位前后,皇后和她一家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这点倒和陆灵枫手里的详案上所写不谋而合。

    “那你,这样一个女子,在被丈夫如此对待之后,会不会心生怨怼?会不会想要报复?”

    “你是?”花仲眠眉头紧紧皱起:“相因寺的事情和皇后有关?”

    随即他又很快否认了自己的猜想:“可是皇后出家多年,田家一门势力也早已经被清理干净,她就算有心报复,也怕是无人可用。”

    “更何况,皇后要是心中不平,为什么不在当年殊死一搏,要等到今时今日?”

    花仲眠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可是……

    “我也想不明白,可心里总觉得蹊跷。”陆灵枫满脸困惑:“不瞒你,我觉得皇后或许并不想她表面这样与世无争。”

    “嗯?”

    “在相因寺时,有一晚我本打算去后山逛逛,可是无意中撞见皇后的贴身奴婢出来取水。态度恶劣,嚣张跋扈。”

    “你,如果她的主子真的心如止水,又怎会如此纵容下人欺负寺众?”

    这一切都太不符合逻辑了,陆灵枫至今也没有想通。

    听了陆灵枫的话,花仲眠也心生怀疑。

    “我也不明白,不过等从江南回来可以好好查一查皇后。”

    “查什么啊,不查!”

    陆灵枫哄骗花仲眠低下脑袋,猝不及防亲了口他的脸颊。

    “美色当前,想那些扫心事做什么。”

    “这些事还是留给未来皇帝操心去吧,我眼下只想混一个闲散王爷当。”

    “世事难料,如果以后不能遂愿你又该怎么办?”花仲眠想起皇帝的那道圣旨,心中无限忧虑。

    “有你在,我不怕。”陆灵枫捉专仲眠的手:“你,我九哥能当好皇帝吗?”

    “这我可不敢胡。”

    “没事的,又没别人在。就我们两个知心话好不好?”

    陆灵枫难得撒娇,哄得花仲眠心花怒放。

    “九皇子很好。”

    “既然你也好,那他就一定得好。”陆灵枫抹平他的眉头:“你要开心一点,等以后我九哥登位我就求求他让他恢复我的女儿身。”

    “……好。”花仲眠终究是没再多言,以后有什么风雨,自有以后的自己去承担。

    一行人穿山而行,整整一一夜才终于在路边找到一家茶铺。

    “让大家都进入喝口茶吧。”陆灵枫吩咐下去,和花仲眠一起下了马车。

    她这一路可不打算低调,如此大张旗鼓就是要让沿路的人对她畏上三分。只有这样,打这官银主意的人才会有所收敛。

    况且,就算有人不长眼敢在她这位太岁头上动土,那她特意向皇帝要来的禁军也不是吃素的。换成谁,动手之前可不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确认茶铺没有问题之后,他们才坐了下来。

    陆灵枫品不来茶,只当水喝了解渴。花仲眠倒是慢条斯理,温柔仔细得很。

    “谢侍卫,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她一路都觉得奇怪,谢沉云怎么老是用一副看死仇的样子看着自己。

    “咳咳。”

    花仲眠低咳两声,示意谢沉云不要太过。

    谢沉云却置之不理:“卑职怕殿下口渴,所以要时刻关注着,好及时为您端茶倒水。”

    “……你这话自己信吗?”

    “信!”

    看到谢沉云这斩钉截铁郑重无比的样子,陆灵枫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样了,本殿下也不好拒绝你的好意。”

    “正好,本殿下口渴了,你去倒杯水来。”她复又叮嘱:“对了,我喝茶向来有个毛病,茶端上来只要三分热。”

    她不待谢沉云开口:“规矩嘛你都已经知道了,那就快快去做吧。”

    “……是。”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纵然有万般不情愿,谢沉云还是不得不去。

    他依依不舍的告别了自己一直不作声的侯爷,视死如归的走向了茶铺老板。

    “掌柜,来一碗茶。要三分热。”

    “这……公子,每个人要的三分热都不一样,公子您三分热的茶是多热啊。”

    谢沉云恍然大悟——原来陆灵枫是在这儿等着他呢。果然又瞧见那边的陆灵枫正看着这边偷笑。

    这边陆灵枫“深情款款”地看着花仲眠:“侯爷,你你的这个侍卫为什么要针对我呢?”

    花仲眠慢悠悠咂了口茶,头也不抬:“恐怕是怕您这位如狼似虎的十七皇子将我这个白兔拆吞入腹吧。”

    “我哪有!你!”陆灵枫气急,桌子下的腿“狠狠”朝对面那人踹了一踹:“你欺负我。”

    “好啦。十七殿下大人有大量,原谅的吧。”

    “我不原谅!”罢她恶狠狠站起来:“我要欺负回去。”

    而陆灵枫所谓的欺负回去就是去折腾可怜的谢沉云。

    “凉零。”

    “烫零。”

    “这次嘛,刚好。不过颜色我不喜欢,味道太浓。”

    “你会不会泡茶?”她深知花仲眠是谢沉云的软肋:“你不会泡那我就去让你家侯爷泡。”

    谢沉云最怕陆灵枫去找他家侯爷麻烦,所以听到陆灵枫的话,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这点事就不要麻烦我家公子了。”

    “哼。”

    陆灵枫也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终究也没太过为难谢沉云。不过她也有志气,最后故意挑了张离花仲眠最远的桌子坐了下来,气鼓鼓地看着往来的过路人。

    就在他们收拾妥当准备出发的时候,前方传来一阵吹锣打鼓的声音,其中唢呐声尤为出众。

    “谁家死了人?”

    “出门就遇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桑陌此时走到陆灵枫旁边:“殿下,此事不吉,您是否需要回避?”

    “人皆有一死,不用回避。”她想起什么:“不过你还是去看看我们的东西有没有挡着人家的路。东西多,要是挡着了,就先给人挪开。”

    “是。”

    “嘿。你们。”陆灵枫给了禁军一个眼色,禁军会意,去了官银旁边守着。

    女子哭嚎的声音由远及近,中年妇女扶着一具棺材,边哭边朝这边走来。

    丧事的队伍很,不过区区几人。一人举白幡,一人撒纸钱,两人抬棺。剩下的就是那个扶着棺材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

    看这些饶样子也确实不像是要来劫银子的。陆灵枫收回目光,却刚好注意到掌柜对这队人鄙夷的神色。

    “掌柜。”陆灵枫把人招呼过来:“这队人背后可是有什么故事吗?”

    掌柜神情气愤、狠狠往地下啐了一口:“呸,猫哭耗子假慈悲。”

    “哦?这里面是个什么道?我瞧那女子哭得伤心,不像作假啊。”

    花仲眠看到这边的情况,担心有变,于是默默地坐到了陆灵枫身旁。

    “她哭得伤心,的确不假。”掌柜那点子鄙视神情又露出来:“不过她可不是在哭那死去的人,她哭的不过是自己以后不能白白领钱了。”

    “嗯?”

    “您有所不知,那棺材里的人是个孤苦无依的老婆子,一生无儿无女。”

    “无儿无女?我还以为那妇女是她的子孙。”这倒是出乎陆灵枫的意料了。

    “唉。”掌柜叹口气,喝了口茶平复自己的心情:“今上仁爱,这几年朝廷出了条规矩。对那些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由朝廷拨款为他们养老送终。”

    “这些人每个月能从朝廷那儿得三、四贯钱吧。”掌柜朝棺材努了努嘴:“老婆子后来不清醒,需要人照顾。那女人就得了照顾她的差事,伺候她一日三餐。”

    “不过,女人也有自己的活儿要做,哪能时时看护着。所以后来就干脆找了条狗链,把老婆子拴在家郑人老了不记事儿,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如今啊,可也算是解脱了。”

    听了这个故事,两人唏嘘万千。

    陆灵枫与花仲眠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向马车走去。等丧事队伍一过,他们也该启程了。

    马车里,陆灵枫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掌柜那女人是为钱而哭,可我想,那眼泪里是否也有些许同情。”

    “或许吧。”花仲眠为她轻轻揉着太阳穴:“不过老人也算是解脱了,人生在世,苦了一辈子,今时今日终于能往生极乐。”

    “我才不信这种鬼话。”陆灵枫一声嗤笑:“什么极乐世界,都是编出来骗饶。”

    “就像他们常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我只看到‘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什么因果不爽,我却也只看到那些作恶多赌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少有看到他们受到报应。”

    “这些话虽是自欺欺人,可一生若是太苦,总要有点盼头。”花仲眠哪能不懂她的意思:“要是连这点安慰都没有,那就真的更可怜了。”

    “世人自欺欺人,又何必拆穿。”

    “……”

    半晌,花仲眠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林府来信,音音姐要回老家祭祖,望你路上照顾。”

    “啊?”

    “林府老宅就在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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