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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着这姑娘十五岁了,要月经不调,要还没初潮!
大概从娘胎里就开始营养不良,更需加倍补足。
抱着这个心态,林玉婵决定,把“提高体质,活过大清”放在短期目标第一位。
红姑看她这吃法直笑:“小心鱼刺!”
林玉婵用心啃鱼尾,糊糊地说:“红姑,以后我天天来成不成?”
一枚佛头银不是小钱,但也没法掰成两半用。她没多犹豫,一次性付给了红姑。她本地觉得这位大姐很信,不会做拿钱跑路的事来。
红姑爽朗地道:“冇问题!我每日清晨去街市,我不在时,你找院子里其他姐妹便,别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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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全王掌柜觉得己见了鬼了。那个姓林的妹仔,原本像条赖在门的半死不活的小狗,这没过几天,居然肉眼见地红润了起来,骨头和皮之间居然长了肉,头发也黑了,说话也中气足了,爬上爬搬茶叶的时候,居然比他几个得力的伙计都干。
他开始以为这妹仔偷吃。悄悄嘱咐人盯了几天,发现她每天就进一次厨房搜罗剩饭。而且那剩饭她多半己不吃,而是喂了只街头流浪狗。那小狗蹲在上九已经几年了,皮包骨头人人嫌,现在每天规律饮食,居然也威风了起来,把一个踢的小混混追得满街乱跑。
王全想,这女仔难道真会洋戏法,吃空气就过活?
不然她怎也不用去茅厕呢?
他做生意见识的怪事多了,对这种灵异现象也并不太纠结:不影响他赚钱就行。
他甚至变本加厉,给这个妹仔额外派了更多的活计。
广州茶商有公行,负责协调商品买卖价格。每日清晨卯时左右,根据茶叶库存和订单的数量,会核算一个当天的买卖价格区间,写在板子上,各商行须觉派人抄录,作为参考。
每日午未时,各商行派人汇总当日买卖流水,简单算一个“收盘价”。
相当于一个大宗货物交易所,另有行业公会的职。若商铺和顾客之间有纠纷,也多由公行面调解。
德丰行和公行离得远,走路得大半个时辰。每天两次抄“开盘价”和报“收盘价”,向来是由伙计轮流负责。
但王全早就发现伙计偷懒。有时候去得迟了,写“开盘价”的板子已摘了,为免责备,他居然敢凭经验胡乱写一个数字回来。有时候报“收盘价”的时候,他并没有亲去公行,而是路上碰见别的商铺的行伙计,一盅酒、一屉点心,托人家代为传递——当然,别的商行伙计不靠,传达的数字准确不准确,这就天知道了。
本来呢,王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伙计薪资不高,每天吃苦受累,有些脾气倔的,你压榨太厉害,他宁不要本月工钱也会撂挑子不干。
最近几年太平军作乱,大部分华南茶叶产区都难以通行,茶叶价格波动加剧。伙计再这瞎搞几次,只怕商铺亏钱都不知道怎亏的。
王全三令五申,伙计也赌咒发誓,他仍旧不放心。这日灵机一动,忽然想到,这不有一个现成的苦力以用吗?
她是买断的奴婢,不炒老板鱿鱼;为了有个容身之地,她也任劳任怨,什活都
干。
而且她还算机灵。有几次买办来询价,伙计还在拨算盘呢,她张就来,别人都瞪她。
王全忽然想起她混在力夫堆里拉货的那天,也是把茶叶的数量估算得八九不离十。
当时他没往心里去,觉得肯定是她不小心听到库房里的人算账了。一个穷人家小孩,还是女的,识几个数?
但随着她几次有意露锋,王全的内心也动摇起来:难道她真有数字上的天分?
反正“跑腿”也不算“做生意”,让个女人跑腿也不坏他的风水。
于是林玉婵每天又多了两趟长途跋涉的任务,体力消耗大。还好她中途跑到红姑那加个餐,体格反倒更结实了。
每晚回到齐府,倒头就睡,睡得喷香。
但偶尔梦中也有嘈扰。小凤见她日益强健起来,甚至似乎长高了些,然是无法理解,时时跟秋兰议论:“大脚妹都嘴馋,她肯定是偷吃了!咱向管家婆告状去!”
小凤在在厨房帮工,她觉得己带回点剩菜剩饭也不算罪过,况且每天蹲着跪着伺候人,一天来脚都快掉了,多吃一主子也不会说什;
但大脚妹不一样,小凤想象不来她每天干什,不就是混在男人堆里舞,卖卖己这张脸,有多累?她还敢偷嘴,简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奸猾到家。
大人家的人,人人的日子过得雷;没有主子的关照恩宠,谁要是比别人有精神,有气力,没有被榨最后一滴汗,谁就是异类,就活该被排挤。
林玉婵在梦中翻个身,隐约听到秋兰轻声跟小凤说话。
“……你都跟了三天了,有什发现没?”
小凤气急败坏,轻声说:“没有。但我知道她肯定偷吃!就是偷得很小心罢了!说不定一次偷好几天的。明日我再跟着她看看。”
秋兰咕哝一句“多管闲事”,打个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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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翌日,林玉婵起个大早,先去公行抄“开盘价”。走到半路发现,街上行人稀,商铺大多没开张,连烟馆都十有九关,冷清得不像话。
她还是花半个钟头走到了公行。公行也门板紧闭,明摆着“日休市”。
门里有值班的伙计,告诉她:“你唔知啊?京里传来消息,皇上在热河行宫驾崩了,马上就国丧,谁还做生意!不过京城规矩多,咱这穷乡僻壤的无人管,还有洋人要买货,意思意思停两天生意就行,你东家没告诉你?”
林玉婵一怔。
茶行歇业,王全是肯定不会专门派人告诉她的,让她白跑一趟也无妨。
咸丰帝在热河行宫驾崩——对了,他去年为了躲英法联军京“西狩”,跑了北京城,就没回去。
来到大清个把月了,她很把己的处境和历史书里的年表联系起来。因为此处的生活日复一日太单调,大家只看眼前的衣食住行,遇事找番禺县、南海县,顶天了去广州府。至于皇上,紫禁城里坐的是谁都跟他无关。
不管皇上是死是活,生意得照做,大烟照抽,洋人照样在沙面租界打网球开酒会。
但林玉婵知道,“皇上驾崩”是晚清历史一
个重要的转折点。从此以后,慈禧太后正式粉墨登场,她将把着这艘千疮百孔的船舵,将大清摇摇晃晃驶到二十世纪。
伙计又好心提醒她:“走路时别挺胸抬头的,缩着点,别让人觉得你高兴!”
林玉婵点点头,谢了伙计。
那她便有了难得的两天假,干脆回宿舍躺尸。
顺便,趁着考试的记忆新鲜,把重要的历史节点回忆一。
虽然未必用得上。
不过回到齐府,刚躺了一刻钟,就有人砰砰砰的敲门。管家婆破门而入,见居然有人躺床上歇着,抄起一根棍子就把她撵了起来。
“你来齐府是当小姐吗!”管家婆吼道,“起来伺候!爷那要人!”
得,还得打双份工。
秋兰在七太太房里伺候,小凤原本是在爷院里厨房做粗活的,日不知为何请了个病假,说是泻肚。
林玉婵不敢对管家婆装聋装睡,一声不吭起来顶班。
齐安成爷独坐家中,因着皇上驾崩,也没什像样的娱乐活动,遂邀三五好友来府,做点伤春悲秋的诗词。文思挥洒之间,忽觉肚饿,赶紧叫小凤去厨房做些点心。
林玉婵远远的道:“小凤请假了,日是我当班。”
她不敢走太近,唯恐爷认己来。
好在爷的眼神不在她身上,一边张罗着给朋友读诗,一边催:“快些端来,什都行!昨天有人送我一盒西洋点心,拿来就行!晚一步打你屁股!”
林玉婵忙告退。厨房她认得,但到了门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居然没人。
林玉婵赶紧跑门,抓住一个过路的小厮问:“厨房里的人呢?”
小厮有活计,不耐烦地说:“你系边个?”
林玉婵:“爷要吃点心!”
抬爷来,小厮才正脸看她,道:“王妈有事去一趟,小凤病了。你着什急,等一会人就回来了。”
说完,顾走了。
林玉婵如坐针毡地等了几分钟,不见人来。
她决定己去厨房搜罗。爷肚饿得急,只要找点入的就算完成任务。
她小时候在农村用过土灶,个面条、炒个米粉,还是手到拈来。
是再次进入厨房才发现,灶台上干干净净,只剩油盐酱醋。竟是连一样入的东西都没有!
至于什“西洋点心”,影都没有。
林玉婵:说好的大人家呢?
随即她发现,装食材的瓶瓶罐罐箱子袋子已经被都进了橱柜,柜门挂着锁。整个厨房干净得像样板房。
她隐约觉得不妙。
要是小凤真生病,何以将厨房收拾这整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