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3：爱在日落之前
室安四千年——
夕阳欲落，善恶在房间里被楼下的响动吵醒，对于昼伏夜出的吸血鬼而言，现在离他们活动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善恶披上外套，衣服上装饰的胸针与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在黑暗中一晃，晶莹的光泽在瞬间映亮他波澜不兴的瞳眸。他走到楼下发现玖兰绫乐正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城堡里其实没有做饭的地方，因为吸血鬼只需要血液就可以维持生命，所谓厨房只不过是城堡建筑的附属品，几千年来善恶都没有使用过，而玖兰绫乐却在里面用的正欢。
少女将大把的长发用绸带系在脑后，左手翻着从城堡的藏书里找出来的饮食小札，另一只手握着勺子，勾芡锅里的汤料。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腾，因为善恶没想着会用到厨房所以厨房里就没有通风设备，烟雾溢满厨房又顺着气流往门外涌去。
玖兰绫乐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吸血鬼料理里，完全没注意到善恶已经在烟雾迷蒙中看了她多时。她身上套着一件长袖过膝围裙，布料是用百年前海国进贡的茜雪绡，按那种会被精灵绣工鄙视的针脚来看是玖兰绫乐自己缝的围裙。而她的右手上还带了防止烫伤和隔热的手套，善恶记起来这是自己丢在库房里的一款能够增值魔法师60%防御能力的克莱恩龙皮手套。
“啊，叔叔~你醒来啦。”玖兰绫乐转身时发现了善恶。
那声奇怪的“叔叔”令善恶感到莫名的不和谐，“你可以叫我善恶，或者王爵大人。”善恶先纠正了玖兰绫乐对他的称呼后又问道，“吸血鬼不需要靠食用血液以外的东西来维持生命吧？”
玖兰绫乐合上书本认真的对善恶解释，“就是因为吸血鬼认为自己不需要血液以外的食物，他们才忽视了料理的美味，我们吸血鬼的历史上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位大厨，或者流传梦笙的美味佳肴。”
“你想成为大厨？”玖兰家大小姐的宏图壮志令善恶惊讶不小。
玖兰绫乐转身用长勺搅着浓稠的汤料，脸上是满足的表情：“不，我想成为美食家~”
在往后玖兰绫乐会发现，她花十年的时间体味梦笙繁杂的世界，如同贪婪的孩子般看遍万里山河，尝试八族所特有的生活，只是为了不让自己近乎永恒的生命太过寂寞。而一向喜爱与复杂事物的善恶也如她一样，如果不把经历投入到这些别人看起来简直是在浪费时间的事情上，他们的生命实在是过的太无味了。
发现了他们是同类人也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更进一步，更何况玖兰绫乐是纯血吸血鬼，身体里继承了王的威严，她不害怕善恶，对于这个扬言如果她不怪怪听话就卸了她手臂的王爵有恃无恐，在善恶不准玖兰绫乐一口一个“叔叔”的叫他之后，玖兰绫乐就“善恶”来“善恶”去叫的不亦乐乎。
几千年孤独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散发着生机活力的人陪伴在身边，善恶起先觉得这和他一个人生活没有什么什么区别，后来逐渐发觉若是身边有一个人陪着，时间就流逝的比往日更快一些，他不需要再可以找很多事情来充实自己的生活，因为玖兰绫乐会想出各种办法消磨两人的时间。
她学着八族人的生活状态，装扮成血族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在祭坛前合十双手祷告，在许愿池前抛出一枚硬币，站在广场上手里抓一点面包屑引来飞鸟的啄食。她坐在喷泉池边，鞋跟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面，她说玖兰家的结界里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而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令人留恋不知归返。
“如果你愿意，可以永远待在外面。”
玖兰绫乐听到善恶的话只当作是玩笑，“善恶你又不是万能的。”她笑得身体倾斜，伸手拍了一下善恶的手臂，这个世界上唯只有这个女生没有畏惧过吸血鬼王爵。
即使玖兰绫乐心里曾小小的期望过，可她心里清楚八族所生活的世界对于她相隔还是太遥远了。
“我不是万能的。”善恶坐在玖兰绫乐身边回味着她的话，他的嘴角随着逐渐清明的思路向上扬起，他转过头对玖兰绫乐说，“但是我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玖兰绫乐瞳孔微张看到光线流淌过男子大理石雕刻般的容颜，看到他颧骨上方皙白色的光斑，眼睑下青灰色的阴影，无可抗拒的气场犹如枷锁把束缚住玖兰绫乐的四肢。他用冰凉的亲吻抚摸着绫乐柔软的嘴唇，绫乐的大脑轰然放空，连头顶上群鸟拍着翅膀飞过的声音都如同被隔绝了一般消失殆尽。
“你是属于我的。”
王爵的眼里，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物都分为三类：属于他的，还不属于他的，他根本不屑要的。
“想要的东西抢也要抢到手。”
他的力量令血族都忌惮，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现在，一个人寂寞的生活了千年之久，突然想找一个人陪伴他了。
“所以不能离开我，否则断了你的四肢也要把你困在我身边。”
他的话，他的吻像清晨凝结的露水划过玖兰绫乐的耳际，又像薄如蝉翼的刀刃抵在她雪白的脖颈上。“离开我的话，会杀了你哦。”
如果没有玖兰家的牵绊，没有维系吸血鬼千万年传承的使命，在第十二年的时候，玖兰的当家没有死，玖兰绫乐也许真的会无法控制的沉沦下去。
她在某一天里逃离了城堡，又一次成功的用空间转移道具在善恶的眼皮低下溜走，她进入玖兰家的结界，从此善恶再也无法找到她的下落。
白色的世界，天空上千万朵雪花飞舞，纷纷扬扬的飘落在玖兰绫乐的肩头，结界中冷风刺骨，玖兰绫乐扬起头看见哥哥凌珈早已在城堡外等她，玖兰绫乐扯了扯嘴角对凌珈微笑，宝石红的眼眸里却只有疲惫和悲伤。
“爸爸为什么会……”玖兰绫乐跟着凌珈进屋就开口问道，她接到凌珈传来的噩耗急忙赶回来，他们有着永恒的生命，父亲的强大他们作为儿女也知晓的清楚，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死亡。
玖兰凌珈握着绫乐冰凉的手，神色凝重，“父亲遇到了西黎斯的王。”玖兰绫乐闻言低下头，她也猜到了，这世界上能够杀得了父亲的不过几人，而玖兰家若是被吸血鬼的皇族发现，在人数的悬殊之下根本难逃一死。
她拥抱着自己的哥哥，泪水控制不住的流下来，玖兰家只剩下他们两人了，亲人死去之后，给玖兰绫乐带来更多的是孤独的痛苦，梦笙的世界那么大，仅剩下她与凌珈血脉相连，若是他们之间再有一个人死去，剩下对方要以怎样的态度孤独的活在这个没有亲缘的世界上。
“直到玖兰家被全部灭门为止，他们才能停止么？创世母亲给我们的祝福令我们世代都不能安宁。”她坐在椅子上仰望着天顶画上创世母亲圣洁的绘像，当初的玖兰家族人何曾想过，创世母亲恩赐与他们传承的能力却是一把双刃剑，千万年里玖兰家的人口非但没有增加反而越来越少，少到这个世界上只剩下玖兰绫乐和玖兰凌珈两个。
“绫乐，失去父亲的魔法支撑，结界已经开始削弱了。”凌珈将话题转到了最紧要的地方，他们无力去和庞大的血族对抗，在悲伤过后必须立刻行动起来保护好自己。“外面的世界你花了十二年看过了，现在心应该要回到结界里了。”
“我会和哥哥一起修复结界的，我和哥哥都会安全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玖兰绫乐坚定的说着。
“嗯。”凌珈温和的看着她说道，“我们生活在结界里，完成玖兰家传承的使命，看着孩子出生，绫乐也不会孤独的，那会是创世母亲赐福与我们的孩子。”天光朦朦胧胧的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玖兰绫乐的耳朵里发出嗡的一声长鸣。
她微微长大眼睛，望着哥哥宠溺她的眼神，脑中放映的却是另一个画面。
“离开我的话，会杀了你哦。”
“你在向我告白么？不过这叫做爱么？你都有决心拧断我的脖子了，这是爱么？”即使玖兰绫乐这么反驳也没有真正生气的样子。
“对于爱不能杀人这个问题我不太清楚，但是你必须留在我的身边。”对方回答的干脆利落，甚至都没有思考玖兰绫乐中对“爱”的疑问，玖兰绫乐朝他无力的白了一眼。
虽然对于对方这样的态度玖兰绫乐感到无语，可是不得不承认身体里那颗跳动的心是在不断靠向他的，她奢于他身上的是一个女生最单纯的爱恋，那颗心若是能控制主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了。
“哥哥，你……”玖兰绫乐愣愣的望着凌珈，一股白雾从口中呵出，她不敢再正视凌珈的视线，撇开头，努力扯起嘴角，当是在笑道，“其实嘛，我们的生命接近永恒，只要活的平安无事……”
“如果我们之间再有一个人离开，整个玖兰家的传承都会中断。绫乐，我们没有下一代，等待我们的就是整个吸血鬼一族灭亡的危机。”凌珈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绫乐更不敢去看哥哥现在的神情了。
因为自己的不愿意而导致整个吸血鬼一族的灭亡，这样的后果，玖兰绫乐承受不起。
玖兰绫乐哑然无话，刺骨的森寒从脚底涌上大脑，她很清楚十二年在外的生活已经是最奢侈的事，再有额外的事，额外的人，额外的感情，根本不是她所能获得的。
创世母亲为玖兰家赐下恩惠，一族里血统最纯正的兄妹他们结合后会诞下双生，这是不能传承的吸血鬼中无上的荣耀，玖兰家成了一个种族免于灭亡的保障。
“但是哥哥，我想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人，所以听到传承的事会这样的难过，即便我清楚我在奢求永不属于我的事，在最后我肯定会向整个族人的命运妥协，可我现在还是很难接受。”玖兰绫乐直截了当的对凌珈说出来，她不会勉强应承凌珈的提议，她也不想让自己的哥哥在往后才发现她的秘密，到最后受到伤害的会是他们两个人，他们有着接近永恒的生命，也有很长的时间去细细考虑，寻找最得当的解决办法。
绫乐看到哥哥沉默了，她不知道那双与她相似的红眸里蕴藏的是失望还是悲伤，原本握住绫乐的手慢慢的抽了回去，凌珈隔了一会，调整好大脑的思路，清楚的将绫乐的话消化过后，语气还是向往日宠溺着她一般的温和，“我知道了，让我想想吧。”
凌珈从软椅上站起来，修长挺拔的身躯挡住了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他沿着猩红的地毯走去，脚步声消失在温暖的过道里，绫乐知道凌珈需要安静的思考的时候总是会去书房里。
“为什么你们能够这么理智的解决这件事，我是父亲大人的话会直接把母亲大人关起来。”当玖兰绫乐把这段往事当作睡前读物说给薰听的时候，十岁大的男孩如此评论道。
玖兰绫乐拍了下薰的脑袋，“因为时间能够把人变得成熟，你妈妈的初恋是在一千岁啊。”
玖兰薰微抬下颚斜了母亲一眼，无声的在说，“就你那样还叫成熟？”
“哥哥在两天之后提出了他最大让步的方法，我需要将一百年的时间给玖兰家，和哥哥一起修复结界，然后完成玖兰一族的使命，一百年后我就可以永远的离开结界了。”玖兰绫乐坐在儿子的床前，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落雪里，熹微的晨光升起，通过雪花的反射，闪耀着瑰丽的光辉。
她至今都清楚记得哥哥当时对她说过的每一个字：
“百年之后，你就自由了。然后也代替我，代替你未出生却注定要避世在结界里的孩子们，还有玖兰家未来的后人，在外面的世界里好好的生活吧。”
朝阳映耀，刮了一夜的寒风变得没有那么猛烈凄厉了，玖兰绫乐在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亲吻了他的额头，“早安，睡觉吧，薰。”
被玖兰绫乐亲了脸蛋的男孩脸色一黑，很嫌弃地撇过头转向另一边，其实他很想开口问母亲，“不要离开他们，好不好？”
时光如白驹过际，百年之期临近，玖兰家的结界却被血族攻破，随之而来的还有自私的吸血鬼。
玖兰绫乐站在房间里看着凌珈卸下了魔法禁制，暴涨的回路条纹浮现在的身上，从脖子的地方一路爬到他的下颚，“哥哥。”绫乐轻轻叫到。
“保护好薰和馨。”他对绫乐交待着，城堡外面已经被数以百计的血族和吸血鬼包围，而城堡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抵抗，他们都已经看到不久之后的结果了，只是……凌珈低头望向薰，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轻抿着嘴巴，目光与自己的父亲对视。“薰也要保护好馨和妈妈。”
玖兰薰握着母亲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向父亲郑重的点头。
城堡的外面，魔法元素就像久久不散的浓雾向城堡内聚拢而来，玖兰薰望着红与黑的颜色在窗外不断的碰撞，他所生活的世界不再是纯白一片，乌黑的土壤上长出鲜红燃烧的红莲势要吞噬城堡内每个人的生命。
而城堡内，包围着薰身体表面的魔法回路消失，玖兰绫乐汗水淋漓的坐在椅子上，她微微喘息望着薰的面容，眼神里充满了焦虑，“一定要活下去，薰要和馨一起活下去。血族知道你们是双生姐妹，碍于浮岚岛的人道是不会伤害你和馨的。”
被封印成女身的玖兰薰抱着昏迷的馨坐在地上，为了保住性命，守住双生的秘密，连馨的记忆都要做出改变，薰咬下牙，心里是对自己无能的谴责，“母亲大人，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我们一起闯出去吧。”
玖兰绫乐摇了摇头，她的思绪飘到窗外，探知着凌珈的气息。忽然间她的脸色一白，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的向内握紧，整个人就犹如堕入浪涛汹涌的大海中，“城堡四周已经被包围了，逃不出去的。”玖兰绫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向落地窗前摇摇走了几步，在离窗子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步子再也迈步出去。
在她身后的玖兰薰面容骤然变色，他抱着馨挣扎的从地上站起来。从出生以来，玖兰薰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重的无力，他发现有很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当他站起身无神无光的眼眸怔怔凝望窗外横飞的魔法元素时，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父亲大人的气息消失了！”
为什么血族和吸血鬼要破坏他们的安宁？
为什么他们玖兰家就要被血族杀死？
玖兰家到底犯了什么错？他们避世而活，到底对梦笙对血族，甚至对吸血鬼犯下了什么错，才要被这样的赶尽杀绝？
疯狂的战斗在持续半个多小时后突然间嘎然而止，好像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从天空下伸出巨大的手，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血族和吸血鬼惊慌的睁大眼睛，透过心里的感知偷偷查看是谁降下魔法的威严压制了他们的魔法回路。
而那个不可抗拒的力量优雅从容的从血族和吸血鬼之间走过，他们都看不见他，只是目光跟随着那股无形的压力移动。雪地上出现一道走往城堡的脚印，中间是玖兰凌珈的尸体挡在了那儿，西黎斯王子的武器贯穿玖兰凌珈的脖子。那股力量踏着凌珈的尸体走过去，砰的一声爆炸的巨响把惊恐的血族和吸血鬼都吓了一跳，而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倒在雪地里的玖兰凌珈早已经尸骨无存。
“他来了。”玖兰绫乐望着窗外，嘴里吐出了一口白气。
“母亲大人，谁来了？”薰话未说完就看着绫乐要走出房间，“母亲大人……”
玖兰绫乐转身按住也要跟着她的薰，她知道是谁走进了玖兰家的城堡里，这种魔法气息即使过了百年玖兰绫乐也忘不掉，只是在孩子的面前绫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要记住你是馨的丈夫，她是你的妻子，玖兰家的双生注定就要结合在一起，妄想着违背创世母亲给与的祝福，根本是不可能的。”说给孩子听的话，也是说给绫乐自己听，她曾有过多么天真的幻想，她曾以为只要自己和哥哥都平安无事，就能去追寻自己所喜欢的生活，最后她还是接受了创世母亲的赐福，不得不向整个族人的命运低头。
薰望着母亲转身离开的背影，当时他已经预感到了随着父亲的离开，他也要失去母亲。他至今都记得那袭白衣下削瘦单薄的肩膀，以及母亲决绝的眼神，好像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的代价去保护什么一般。
玖兰绫乐清楚的知道，对善恶而言，自己在百年里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背叛他。她悄无声息的逃离王爵的城堡，和自己的哥哥结合诞下延续玖兰家血脉的双生子，如今这个男人终于来到了玖兰家的结界里。
黑发黑眸的王爵他像是到访玖兰城堡的客人般，旁若无人的坐在会客厅最正中的座椅上，他一手抵在梨花木扶手上，手掌心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也搁在扶手上，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玖兰绫乐站在善恶的面前，看着他对自己微笑着，温柔，雍容，充满绅士的仪态令他看上去一点都不向刚刚只以无形之力就震慑血族与吸血鬼的人。他的手指从扶手表面描金的花纹上轻柔划过，向玖兰绫乐伸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我来带你走。”
这样的话是多么温暖，他就如同从天而降的神明来到遭遇苦难的人们面前，拯救他们。可是善恶只说了“你”，玖兰绫乐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的孩子，我不可能丢下他们。”
“我只要你一个人。”他像一个孩子般固执的说道，“只要你一个人留下来陪我。”他走到绫乐的面前，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绫乐的鼻息渐渐放轻，流入肺部的空气寒冷的令她颤栗，而善恶指尖传来的每一丝触感都仿佛能在她的心脏表面留下道道裂痕。
她相信过在自己近乎永恒的时间里，会寻找到最妥当的办法与自己所爱的人休戚与共。哥哥说百年之后她就可以自由，可以去外面的世界好好生活。可是百年之期快要临近，玖兰家的结界却被血族突破，现在城堡外面层层包围他们的都是血族和吸血鬼，薰和馨的生命危在旦夕，她要怎么放下一切独自跟随着善恶离开？
“我不能跟你走。”绫乐拒绝着，“你有足够的力量，我只求你将薰和馨带出去。”
善恶皱起了眉头，这世界上没有能和他谈条件的人，“如果我不愿意呢？我只要带你出去。”
“那么请你一个人离开吧。”玖兰绫乐向后退了几步，她苍白的容颜已经被蔓延全身的寒冷冻得流露不出任何表情来，浓密的睫毛挡住眼底汹涌的情绪。
她毅然转身的那一刻让善恶乌黑的眼眸掀起冷冽的波澜，那道拥有灿烂光芒的身影走入自己的生命，又独自退出了他的生命，他用百年的时光来找她，得来的居然还是自己一个人的结局。
【像我们这样不死不老的吸血鬼啊，还是两个人在一起相依相靠来的好。】
【你看我现在在你身边，陪你看梦笙八万里的山河，我们两一点都不寂寞了。】
“绫乐，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温柔的声线是宠溺的语调，他从绫乐背后拥住了她，右手整只没入她的左胸口，五指紧紧握住那颗鲜活的还在跳动的心脏，灼热的鲜血包裹着整只手掌，他慢慢的掐断链接心脏的血管，就好像自己已经拥抱住了她整个的灵魂，她再也不会从自己的生命里离开。
血液像快速绽放的花朵生长在玖兰绫乐的胸前，她猩红的眼眸在瞬间褪去了光彩，苍白的面容下，她的情绪始终无法让人解读。绫乐抬起手覆盖在善恶的右手上，两人的姿势就如同甜蜜相依的恋人一般，忽然间善恶的右手上爬满血红发光的魔法阵，那颗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心脏正将用所有的魔法压制着善恶的反抗。
绫乐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口里延伸而出的魔法阵烙印在了善恶的手臂上，她猝然发笑，苍白的笑容犹如在嘲讽自己一般。“庇佑我的孩子，这是以心头血结成的，牢不可破的约束。若你不将他们带出去，你也会死在这里。”
“你到死也要利用我。”善恶的脸上讶异的表情一闪而过，低下沉着的面容在玖兰绫乐的颈窝边淡淡的叹到，他对她无比的失望。
玖兰绫乐依靠在善恶的怀里，她还想要移动自己的手，可是全身已经使不上力气了，她只能这样，握住那只捏紧自己心脏的手，迅速覆盖肢体和大脑的黑暗令她恐惧的流下眼泪，“你始终不知道，什么是爱。”
鲜红的暮色覆盖玖兰城堡的上空，死一般的寂静在空气里蔓延，善恶就仿佛像是一个终于夺得自己想要的玩具的孩子，拥抱着女子苍白的尸体，轻柔亲吻她的脸颊。
“这次，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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