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底恶魔
城南后山，一座破庙内。
凤青灵从昏睡中醒来，却发现伽罗比平日里回来的早，正坐在她对面打坐疗伤，脸色很是难看，皱巴巴的像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她狠狠地盯着自己的仇人，正是这个老妖婆，二十年前杀了自己全家人性命！
“再盯着我，信不信我挖掉你双眼！”
伽罗没有睁眼，冷冷说道。
凤青灵恨道：“你个老妖婆，练这歪门邪法，迟早有一天，就算我杀不了你，你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伽罗未理她，继续打坐片刻，昨晚被那丫头中途打断，今日恢复的并不好，脸上虽然没有皱纹了，可血色却还是苍老的。
“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杀你吗？”伽罗缓缓睁开眼，突然问她，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你真正的仇人并不是我，你该明白。”
凤青灵不说话，只是双眼猩红盯着她，她如何不知，要屠杀她凤家的，是魔教的教主，可他早已死了，如今，还活着的就是眼前的老妖婆！
“别用那种仇恨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你想杀我，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你一直寻找的妖女是谁，你想杀的人就不会是我了。”伽罗冷笑。
凤青灵一惊：“你说什么？”
伽罗起身，走近她身旁，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怎么？是不是很激动？刚刚忘了告诉你，我没有杀你，只是因为你太像我了！”
“你……你胡说！”
“呵！不是么？你堂堂武当弟子，身为慧玉真人的关门徒弟，本应侠义心肠、慈悲为怀，却可以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丫头下此毒手！你以为你是仇恨所蒙蔽？根本就不是，你的心中，住着一条你看不到的蛇蝎，就算身在名门正派，学着医者之心的教化，也驱逐不了你内心的恶毒，这就是你跟我的相似处！”
“你胡说！你胡说！”凤青灵害怕得发抖，不停地告诉自己，她说的不是真的，可是脑中回想的，尽是那天将月蕖丢下山崖时，心中的快意解恨！
“那不是我……不是我……”
“那就是你，凤青灵，你想不想为你的家族报仇？如果你愿意跟我回西域，我会教你真正适合你的武功，让你杀了你真正的仇人！”
“不……”凤青灵摇头，痛苦地抵抗心中突然涌起的欲望，似乎要将她所有的理智湮灭，“不……我是武当弟子，我是武当弟子……”
伽罗见她这副模样，更觉有趣，凑近她耳边迷惑道：“如果你愿意跟我去西域，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是谁……”
凤青灵战栗地看着她，心中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强大，“回答愿意！凤青灵，家族血海深仇，无论如何，都要报！”
“怎样？考虑清楚了吗？我还可以教你对付她的武功，你将会是我伽罗最得意的弟子！”伽罗冷笑道，看着她眼中的恨意，愈觉痛快。
“我……”
还未待凤青灵说出口，伽罗却忽听得外面有声响，那是她和伽若的暗语！
伽若这个时候来找她，又是何事？
她起身，凤青灵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一般，恐惧地看着她，因为这个老妖婆，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让她那么害怕。
“我想，你迟早会有求我的一天。”伽罗阴森一笑，抬手又点了她的睡穴，便出了破庙。
“伽若，找我何事？”
此时，她因未得到足够的精气支撑，已有点难受，语气很是不耐烦。
“是我要找你。”月蕖从伽若身后走出来。
伽罗笑了笑：“怎么？你想通了？”
“我可以跟你回西域，不过，你要放了她。”
伽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嘲讽道：“放了她？你可知道她是何人？”
“我知道。”月蕖十分淡定。
“你可知，放了她，将来她要寻仇的人，可是你，你当真是砻乾的女儿？”伽罗觉得很是可笑，可笑当年与她并称魔都双煞的砻乾，他的后人竟是如此愚蠢懦弱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月蕖冷眸相对，“今日，凤青灵我是救定了！”
“好啊！那本护法现在就去叫醒她，让她随你回去！”伽罗笑了笑，转身要进去。
“伽罗！”伽若终于开口叫住了她，道：“伽罗，魔尊交代过，只需将砻乾之女带回魔都，不可再生其他事端，她若被认出，恐怕我们就没有那么容易带走了，况且如今，你我二人，一人中毒，一人重伤，万不可轻举妄动。”
“哼！她不是要做好人么？那我就让她看看，做好人的后果！”
伽若：“伽罗，可现在我们二人皆不是她的对手，你不妨听一下我们的计划。”
伽罗停了脚步，回头看了月蕖一眼，的确，现如今她二人皆失去了功力，若这丫头要耍什么花样，她和伽若也毫无办法。
“你放心，来时我二人已约定好，待将凤青灵送回去后，她会请墨玊为我清毒，况且伽罗你也身受重伤，不如先回魔都养伤，我与她随后便启程。”伽若便将打算说与她听。
伽罗半信半疑：“她会如此乖乖听话？”
月蕖：“我的确不会乖乖听话，可我本来就是要去西域的。”
伽罗强忍伤痛发作，思量片刻，此次出师不利，她竟然碰上那绝山尊主亲自出手，若不是逃离及时，恐怕早已丧了命，还不知道那绝山尊主会如何对付自己，再留在中原，的确会有性命之忧，而伽若这小子竟然愿意揽下这任务，到时候就算出了什么差池，也已与她无关，至于那凤青灵……
她看了月蕖一眼，哼了一声，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说完，转身便进了破庙，“明日，我自会放了她，伽若，你可要小心，莫被色相所迷，忘了此次来中原的任务！”
伽若惊了惊，回头看向月蕖，月蕖却已转身离开，似乎对她所言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到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
而萧随云和南瑾逸找到了墨竹轩，对守门的书童说明来意后，那书童便将他二人带了进去。
一路环山绕水，竹林清香，可谓人间美境！
“墨大哥住的地方真是太漂亮了！”南瑾逸不禁感叹。
萧随云点头：“听闻墨玊公子是世间最会享受的人，传言果然不假。”
南瑾逸：“哎，也不知道墨大哥这次会去听琴会抚琴不，我还从来没有听过他的琴声呢！”
萧随云笑道：“师弟你听了又如何？你可是对声乐一窍不通啊。”
“大师兄又取笑我了，不过青灵师姐最爱这些了，这次听琴会，她一定会去的，真希望快点找到她。”
说话间，两人已被书童引到一座湖边小亭中，亭中香烟袅袅，墨玊轻倚栏杆赏湖，闻声回头看来，却见只有他二人时，眉毛挑了挑。
“墨大哥，我们又见面了，你这里真漂亮。”南瑾逸很是兴奋。
“多谢墨公子，容我们叨扰。”萧随云倒是依旧谦虚有礼。
墨玊淡然点头，道：“无须多礼，墨玊喜欢结交朋友，这墨竹轩，二位随意。”
“墨大哥……那……我可否问一下，我青灵师姐的下落，墨大哥可知？”
见墨玊脸色清冷，南瑾逸便想起当初，凤青灵将月蕖推下落月峰，墨玊还为此大怒，恐怕要救师姐，他是极不愿意的，“墨大哥，我师姐已经知错了，上次她还和阿蕖一起救人，阿蕖也原谅她了，请你……”
墨玊笑了笑，打断他道：“我已听月蕖提起，派了人去打探消息，我在孤苏城有些江湖好友，最迟明日便会有情况。”
萧随云二人大喜：“如此，那就多谢墨大哥（墨公子）了！”
随后，二人在书童的带领下，又去了客房歇息。
墨玊在亭中坐了半日，途中收到一只飞鸽传书，看完后眸色倏然清冷。
直至将近黄昏，月蕖才来到墨竹轩，身后跟着一头银发的伽若。
墨玊抬头将他打量了许久，问道：“他是何人？”
“他……”月蕖突然不敢面对他望过来的眼神，他永远一副潇洒随意姿态，却不知别人在他面前，毫无遁形之处，可一想，待他治好伽若，她便立马离开，与他再无交集，又何需再害怕？紧张？
“他叫小白，是我朋友，在扶剑山庄为了救我，中了木青子的丧魂钉，离毒性发作只有两日期限了，想请你看看能不能救他。”
墨玊淡然一笑，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她，“你没有说实话，丫头，我从不救不说实话的人。”
他语气轻凛，她却听得心一惊，接过茶杯，索性坐到他对面，道：“可你却救了我很多次，我也有很多实话没有对你说，你也曾说过，既然救了我一次，就会救第二次，第三次……小白既是为了救我中毒，那你救他也是救我，你不能不遵守自己说过的话。”
墨玊望着她，向来话少的她，竟然可以为了这样一个人，一口气说那么多，“你很在乎他？”他眯了眯眼，与她目光相对。
月蕖只觉得喉间似有什么卡住，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她道：“救命之人，怎能不在乎？”
“仅此而已？”墨玊又问。
月蕖又沉默片刻，道：“不是，我不想他死，因为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救我的人，今后的路上，有他陪伴，我会安心许多。”
墨玊眸色更深，身后微风乍起，吹起一波湖面。
而伽若在听到这一番话后，心中又是一波沉浮。
“很好，既然如此，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救你。”
墨玊看着她，不嗔不笑。
此时的墨玊，仿佛周身事都与他无关，他不过世间一看客，起身绕过她，潇洒离去。
“每日清晨来我药房放血，十日便可。”
擦肩离去的，是那一道熟悉的暗香寒梅，竟让她回想起昨夜安睡相拥，可月蕖觉得，此生再无可能。
“是他让你改变了主意？”伽若果真一眼看透，道：“天下玉人非如玉，风华绝代是墨玊！如此风采，难怪你这个小丫头也会沦陷！”
月蕖抬头，皱眉道：“只需十日，我们就马上离开。”
“但愿，可以。”伽若却觉得墨玊非同寻常之人，若他只是一个寻常闻名天下的琴师，适才那气场却太过强大，可刚刚入眼所瞧，他又的确是一个丝毫内力都没有的文弱才子，这到底是中原人太会掩饰自身，还是自己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