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离火玄殿
烛火昏黄，望着关上门缓步走进来的浅草一脸轻松的模样，伏琴的目光越来越冷，“你还回来做什么？我这里不需要你，你走吧。”
浅草愣了愣，清丽的眉眼拢上一层委屈，“小姐，浅草可是做错了什么？”
“姑娘这声小姐，伏琴实在承受不起。”伏琴的眼神越发清冷。
浅草紧蹙眉头，“小姐何出此言？”
“伏琴虽然感念姑娘屡次维护之情，但我这里庙小，怕是供不起姑娘这尊大佛。”伏琴眉眼含霜，语声淡淡。
浅草皱着眉呆呆的望着伏琴，半晌才低声说道，“浅草，亦是心甘情愿。”
“我不需要。”伏琴眼中的冷意更深了。
浅草望着俏立在灯影下的少女脸上彻骨的淡漠与冰冷。不由叹了口气，“小姐，您是在气什么？您什么也不说就如此定了浅草的罪，浅草不服。”
“你！”伏琴面上现出一分恼意，她怒声道，“姑娘天资卓越，前途无可限量，何必跟着我一个落魄公主受罪。今日天赋石到底有没有出错，他们那些人不知道，但究竟结果如何，我们两个却都是心知肚明！”
浅草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拔下发上的银簪挑开昏黄的烛火，“小姐，您以为凭借我们俩这点微薄之力，能瞒得过幻音宗那位法力通天的掌门吗？”
伏琴微微蹙起双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灯花在浅草银簪挑动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浅草柔美的面容在昏黄的烛火下越发柔和起来。“小姐应该也能看得出来，红烛如今如此包庇小姐，固然是由于她自己内心希望小姐能够顺利留下来。但实际上呢，红烛如此行为恐怕还是出于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门之意。”
“他没有拆穿我们，也是希望我能继续留在小姐身边时刻替他照拂小姐。”
伏琴皱眉沉吟道，“我并不需要你们的照顾。”
浅草柔声说道，“其实浅草和红烛一样，都是受人嘱托。小姐接受我们的好意，也算是帮了我们。”
伏琴目光闪了闪，态度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清冷的声音显得有些悲凉，“浅草，我本以为，汲取了流音那么多年的本源总会有点用处，可没想到……”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捂着微微有些疼痛的心口，“自从这次清醒过来，体内不知怎么回事竟是凭空多出了许多灵力，我还以为，或许我的体质在流音身边待了那么多年，总算是有了不同。可如今看来……”
伏琴目光里是浅草看不懂的情绪在涌动，“天赋石的判定没有错，我虽然进了这幻音宗，但凭我如今这身体，就算医好了这一身的病症，怕也难有作为。何况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拖延寿命寻找我娘，你何必跟着我，白白浪费大好年华……”
“小姐若是实在于心不安，大不了浅草明年也去参加那个什么法术大比，到时候夺了魁首再正式拜入这幻音宗。”浅草温和一笑。那温柔如水般的声音竟让伏琴挽起鬓边青丝的手有些颤抖。
伏琴背过身，轻轻闭上了眼睛。“魁首？”
她清透的声音里带了分自嘲，“没想到，我这小小的夜国公主，身边却有如此高手。”
浅草浅浅一笑，“浅草师出名门，又修行了十几年，如此都夺不了魁首，岂不是丢尽了我师父的脸面？”
“你既然如此厉害，为什么几日前却心甘情愿地挨上那林扶摇的几巴掌？”
“我……”听伏琴提到林扶摇，浅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我要不是怕动手惹得小姐胡思乱想，十个林扶摇浅草都不会放在心上。云飘渺虽然厉害，却也要给我师父一个薄面。”
烛火摇曳，伏琴皱了皱眉，“你既已有了师父，再重新拜师，你师父不会责备你吗？”
“小姐您怎么忘了？今日那罗长老不是说了，只要是进了明光殿，便可以自主选择是否拜师的吗？何况我师父对幻音宗的典籍还是很感兴趣的。”
浅草倒了杯茶放进伏琴手里，“不管小姐是什么态度，但在小姐身体没好完全之前，浅草都是绝对不会走的。”
伏琴心底莫名地生出阵阵寒意。她轻轻晃动着杯中浮动的茶叶沫子，过了好久才淡淡地说道，“随你。”
烛影摇曳，锡烛台的底盘里落了厚厚一层烛泪。一夜无话，层层的金光笼罩着幻音宗，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伏琴身上的鞭伤虽还未好全，但自己一个人行走已是没什么大碍。浅草如圣母般无微不至的关怀，让素来清冷的伏琴有些吃不消。
而流音因为天赋太过逆天，直接搬进了明光殿，伏琴便打发浅草去帮流音收拾东西去了。
火云缭绕的离火玄殿，迎面便是两座灵石雕铸的朱雀圣兽。鲜红羽衣、绯红头颈，尖尖的红棕鸟喙中还不时喷吐出阵阵热浪，雕得如真的一般。伏琴本就体质阴寒，一进离火殿，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她微微摇了摇头，甩掉因热浪带来的阵阵恍惚。
离火殿下首，采怜一身浅绿色衣衫乖巧地坐在在一个鱼身鸟翼的冰雕边上打坐，一看见伏琴，便摇着手脆生生地喊了起来，“伏琴！来这边！来这边！”
伏琴还未答言，俏立在上首的采红菱飘然而下，一巴掌拍向了采怜的头，低声斥道，“坐好，这里是你能随便说话的地方吗？”
采怜摸着头一脸不愤，“卜长老又没到，我说句话怎么了？”在美妇冰冷又充满怒意的目光中，采怜终于撇了撇嘴，态度软了下来，“知道了，娘！”
等那采红菱一走，采怜虽然不敢大声说话，但仍是冲着伏琴挤眉弄眼起来。伏琴清冷的眼中露出一抹浅淡笑意，她刚走到采怜身边，便觉得一阵凉意袭来。
这冰雕在这么炎热的幻境中竟然没有融化？她讶异地望向采怜，才发现采怜身后还静静盘坐着一身朱红衣衫的水沉香。
采怜娇俏一笑，她拍着边上鱼身鸟翼的冰雕，低声说道，“这雕的，是水系异兽蠃鱼。卜黯焚长老说我们这些四体不勤的弱女子定是受不住这离火殿焚天焰散发出的高热，特意让我娘千里迢迢从蒙水斩了蠃鱼的羽翼放进了这冰雕里给我们祛热毒用的，有了蠃鱼的羽翼，这冰雕自是无须把小小的热气看在眼里。”
伏琴也学着二人的样子坐下。她环视四周，轻声问道，“怎么才这几个人？”偌大的离火殿下首三三两两围着几堆少男少女，看起来还不够两手之数。
“人很少么？这我倒没注意。”采怜手托腮也打量了一圈，点着手指头，“一、二、三……七、八……八个人呢！不少了，伏琴。”
伏琴微微蹙眉，这也叫不少？昨天紫薇殿测试的时候人不是还有四五十个？
水沉香看出伏琴疑虑，温柔地解释道，“你是觉得昨天天赋测试的时候人那么多，今天却这么少很奇怪吧。明年就是法术大比了，很多人都等着明年大比后到天赋石上再测一次呢。就连我妹妹，她今天也都没来呢。”
采怜一拍脑袋，“啊，你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这都测了十几次了，我娘也实在不想折腾了。进不了明光殿，其实进其他大殿修行也不差多少的。”伏琴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远处，“铛铛”的钟声悠悠响起，一个火红色的颀长老人踏着火云在众人尊崇的目光中飘然飞向了上殿最中间一个空位。
所有的人都在那一刹那起身，“参见卜黯焚长老。”
伏琴长身而立，清冷的目光漾起一丝涟漪，这老者的架子还真不小。
卜黯焚目光淡淡扫过殿内诸弟子，语气不咸不淡，“这次就从天赋最差的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