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根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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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沙再次来到镇上。结婚时所见的整改成果现在已呈现出破败的迹象。
没有心思多看,直奔派出所而去。
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只是领导外出,少了一个签字。
“你留下电话号码。等证明办妥了,会即时通知你的。”办事员是个年轻的女孩,时间仿佛在她身上静止了,几年过去,无论容貌、穿着、表情、声音,都没有一丝改变。
“麻烦问一下,大概要等多久?”
“最迟明天就可以了。”
木沙得了回复,还算满意,从派出所出来,又立即去了计生办。
果然如秀敏所说,办事员变成一个成熟知性的青年女人。
木沙一股脑儿地把相关证明摆在桌上,忐忑不安地问道:“开婚育证明还要去县里做绝育检查吗?”
“不用的。”她看了木沙一眼,拿起医院开的证明看了看,“有这个就可以了。”转身去复印资料。
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孩子上了户口,婚育证明也开了,3应该再不会和那人打交道了吧。任她倔强、暴烈,最后还是落得个无可奈何。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去银行取钱。祖宗迁坟,吴前大言不惭,想出三千。幸而也不用这许多,他便叫木沙取一千给幺叔拿去。
进银行前,木沙给吴前打了一个电话,报告事情的进展情况。听秀敏说,他二叔家的儿媳妇怀了二胎,问要不要给他们两百块钱。
“给就给吧。去的话给幺叔买条烟拿去。”
木沙拿出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把手机和瓶子都放在取款机上,取了钱,拿了东西就往外走。
路上突然下起大雨。司机无法,只得把车子停到一户农家檐下,等雨住了才走。
顺着模糊的记忆找到旧时的房子,木沙沿着小坡走了上去。
发现三叔家的吴海也在这里。他在等身份证。
幺叔家的房子就建在二叔家旁边。虽然是新房,看起来却相当老气。磁砖是暗绿色的,绿中又透着灰白。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显然,除了幺叔,没人喜欢这个颜色。
据说,建这个房子花了七万多。他们自己用了五万多,朝三叔借了一万五。
七万多的房子,虽然比旁边二叔家的结实一些,但看起来实在缺乏新气象。屋里还是一片水泥,院子堆着空心砖和沙石。最大的缺点还是距后山太近,中间的距离不足一尺,使得房间又黑又潮。
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建个房子有个家多么不容易啊。
幺叔家的两个孩子那年正过了了中考。平时说起来成绩还好,完全不用父母操心的优等生,却连县里像样的中学都没考上。
没考上并不意味着不能上。然而,他们到底为三千七的学费难住了。以他们的现状,只能供一个孩子上高中。
“要上一起上,要不上都不上。”于是,就都没上。
“我本来想着先不盖房子,把钱给他们交学费。可他们都说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幺婶白白胖胖的,表情却不富态。
看他们留在家里的东西,除了一本小学生字典、一本叫不出名字的烂俗,唯一看的过去的就是一本《朝花夕拾》。
好似走了一回路,又掉回到起点。木沙没来由地有些生气。
参观一回,幺婶把中午吃剩的饭菜摆上桌。
木沙见了,不禁哑然失笑。一个煮青菜,一个炒青菜,一个火烧青椒水。
这让她想起西红柿炒蛋、蕃茄炒蛋的笑话。可是青菜是真好吃,辣椒水也真是记忆中的本来味道。
吃完饭,木沙把一千块交接妥当,想在幺叔家里住一晚,等次日把证明寄出去再回秀敏那里。
往外掏东西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刻慌了神。手机不见了。
她记得走出银行的时候把手机随手塞在裤兜里了。可仔细想,又想不真切了。
裤兜里,背包里到处翻遍,没有。绕着屋子里的行迹看过一回,还是没有。
吴海正在玩游戏,木沙要过手机,拨通自己的号码,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木沙脑袋空置了两秒,把刚掏出的东西又装回去,提了包就往外走。
“怎么,你要走啊?不在这里歇一晚?”
“我手机丢了。”木沙没好气地回答道。
“啊,怎么丢了?丢哪里了?你再找找。”
“找不到了。打电话过去已经关机了。”
“你再试试。也许真是忘在哪里了。”幺婶掏出自己的老年机,递给木沙。
明知不可能,木沙还是再次试了试。没有奇迹。她转而拨通了吴前的电话。
“我手机丢了。”
吴前也是一愣,既而问道:“那怎么办?”
失望又加一层,木沙不耐烦地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幺婶。
“那怎么办?手机丢了怎么办?怎么办?”
木沙正兀自心烦。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刚买四个月的新手机,还在派出所留了电话。实名制的号码,学校、银行、网上……想起来就头大。
听着幺婶一连串六神无主的发问,看着她心急如焚、手足无措的表情,木沙愈加烦乱。自己有一天会不会也变成这样,被一个个无可奈何击倒,稍有不顺就如天塌地陷。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木沙鄙夷地打断她的话,头也不回地朝坡下走去。
从村里到镇上,坐摩托车要十五块钱。路有多远,木沙没有概念。遇到路口,该左转还是右行,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不想陷进那样的追问里,无能为力。
木沙一边走,一边想,没有手机是不行的。关键是手机卡也没了。到底在哪里丢的呢?手机没有设锁屏密码,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一个人拾到没有上锁的九成新的手机是件乐事,可这人不肯归还,哪怕是将手机卡归还,这样的人似乎又不该享受这份乐事。
想到秀敏还在用垃圾堆里捡到的破手机,木沙暗骂自己太粗心大意了,若说需要,她不就是一个吗?
她继而又想,哼,这地方果然不是好地方。说好的民风淳朴、心地善良呢?
越想越气,越气越认死理。木沙便一心想着补回她的浙江号码。这地方,来一次受一次气。再也不能为一个实名制的号码再往回跑一趟了。
路上拦了一辆摩托车,先来到镇上。问能不能补卡。
“我这里补不了。你可以重新办一张。有便宜的,月租才八块钱。”
木沙摇头。
“那我打电话给你问问,看县里营业厅能不能补卡。”女人很热心。
“她也不太清楚。要不你自己去看看。”
一句话,木沙来到县城。
“外省的啊,我们补不了。我们没有联网的权利。省里总部应该可以。”
于是木沙到了贵阳。
移动总部在哪里?全凭一张嘴打听。
走东家,东家说不行。西家估计可以。到了西家,还是不行。辗转三家,木沙终于放弃了。
买卡买手机。手上的钱本来够买一个七八百的,可木沙认定六寸及以上的太大,不要,宁愿借贷一千,也要去买那一千五的五点五寸。
直到她像一个犯人,一手举着牌子,一手举着身份证,任人拍照时,才觉得有些后悔,可后悔已经来不及。
时间一晚,木沙匆匆往回赶。到了县城,还是错过了最后一班开往镇上的车子。
徘徊路上,被一个妇人发现,把她送上一辆私车,这才赶在天黑以前到了小镇。
把新的电话告诉吴前和木母,得知她刚到贵州,辛父就回了家。
怀着小小的遗憾订了房间,木沙躺在床上,开始盘算一天的耗费。
最终也没能补回卡号,来回车费折腾掉两百多不说,还欠了一千块外债。无得大失,想到这些钱在这个地方所能发挥的作用,终于觉出自己过于一根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