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孩子母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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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沙一早就去派出所门口等着。
证明出来了。
“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手机弄丢了。”木沙有些不好意思。难得的,他们效率了一回,自己却掉了链子。
去镇上唯一一家多合一的快递公司寄出资料,给木扁打了电话,就找摩托车回秀敏那里。
路上还是一个车影都没有。经过收费口的时候,一个女人探出头来,对他们喊了一句:“摩托车不准上高速。”
司机吃了一惊,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骑过去。到底也没人出来拦他。
从远处看,这桥确实称得上一道风景,对于行车其上的司机,更是视野开阔、畅通无阻。不过,作为静止在小屋里的收费人员,却显得百无聊赖、失魂落魄。
在镇上下了车子,木沙去超市里买了一条床单,一盒香熏,想起他家的插座无一不缠绕着胶带,又买了三个插座。
走到院子里,小沙木正同垚垚站在沙堆上看牛吃草。
“宝贝儿,妈妈回来了。”
木沙走到她身边,孩子扭头看向她,眼神里有些茫然。
“怎么,你妈妈才不见一天,你就不认识了?”
秀敏从屋里走出来,问:“事情办好了?”
“嗯,资料寄出去了。”
见到小沙木眼中的茫然,木沙心中一凉,伸手把她抱起来,问秀敏:“她昨天闹得凶吗?”
“开始还好,和垚垚看了会儿电视,又看了会儿小牛。后来想起你来了,叫着妈妈就往地里走。我也没拦她,跟着她走了好一段路。找不到你就跟着我们回来了。睡觉前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
木沙闻言鼻头一酸,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会找自己。然而自己若真地消失了,似乎也不过如此。
“妈妈回来了。”木沙呢喃着,把脸贴上她的小脸。小沙木也似终于明白过来,伸出小手,搂着她的脖子。
“昨天给你打电话,怎么总关机?”
“我手机丢了,又买了一个。你手机号多少?我得重新存一下。”
秀敏听了,木然片刻。
“你的手机不是才刚买的吗?可惜了。”
木沙以小人之心,仿佛知道她的心思,然而也无能为力。早知如此,就把那个手机让给她了。转念一想,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大方。
老天似乎觉得木沙还不够浪费,又似乎是要惩罚她的浪费。当她把香薰放进又黑又脏、蚊子乱飞的厕所退身出来时,厕所一边一向安安静静的大狗突然跳起发难,朝她扑来。
饶是她躲得快,小腿还是被狗磕了个牙印。
木沙定了定神,走出厕所,当作新鲜事一样轻声说道:“我刚才被狗咬嘞。”
秀敏和她的妈妈闻言都是一惊,忙问咬到哪里,严不严重。
“没事,只是磕了个牙印,也没出血。”
“那狗平时不咬人的,可能是她刚下了崽。”秀敏的妈妈解释道,又对秀敏说:“你带你嫂去打狂犬疫苗吧。”说着就向厕所走去,把狗牵到别处去了。
木沙是想着让她们把狗牵走,说这话其实更多的还是觉得新奇。
在家里时,一次木沙去鸡窝里拿蛋,一只公鸡突然发横,追着她就啄,可把木沙吓了一跳。边躲边叫妈妈。
父母闻声跑来时,木沙已经逃出了鸡窝。再看那只公鸡,犹自炸毛发着狠。
辛父抄起猪圈上的一根竹竿就去打它。
“没事了爸爸,不要打了。他估计在保护他的孩子呢。”
“他护他的孩子,就敢欺负我的孩子?看我哪天不把它捉去卖了。”说着,收回够不到鸡的竿子,捡起半块砖头扔过去方才解气。
两件事情重到一起,木沙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看样子,秀敏也是没想到让她打疫苗。现在老人发了话,她们两个这才觉得宁可小题大做,不能事后懊悔。
从镇上拦车子入村子很方便,要从村子到镇上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们边走边等吧。”秀敏忙从包里翻出钱来,对木沙说。
木沙本不欲让她出钱,想起母亲提起,以前梁进被狗咬了花了三百多,她的钱包里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就没作声。想着吴前的工资到位后,再还给她。
边走边等,全看缘分。走到好长一段路,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木沙不知路途尚有多远,还自轻松。秀敏却是气喘吁吁,看着前路,迈不动脚了。
“这样走下去,天黑也到不了镇上。”翻了一道坡,路边有一户人家,窗下停着一辆摩托车。一个小男孩蹲在路边削土豆。秀敏走过去,问他:“你家大人在家吗?”
于是,她们坐上摩托车,到了卫生院。
连打三针,且有时间间隔。木沙算了算时间,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完,就想作罢。
“打一针也比不打强。还是打吧。”
付费时却发现带的钱不够,还差十几块。两个人都傻眼了。
医生问起来,说村里有个女大夫,次日会过来,叫秀敏把欠的五十块钱叫她带来,他们先给木沙打一针,剩下的凭据等把钱还上再叫大夫捎回去。
她们连连道谢,出了医院。
回来时,两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些。秀敏指着路边一栋二层楼房对木沙说,那栋房子也在出售,连房带地要三十万。现在没人买,由个老太太看着,在里面养了些鸡鸭。
快近村子时,她又指着远处说,那里也有一栋房子,稍差一些,要价二十万。
以前听秀敏提起过,她哥哥家的旁边,也有一座房子,也是连房带地,要价六万块。
六万块,木沙觉得可以帮秀敏企及。饭后问起,秀敏瞪着大眼,不满道:“几个月前是说要六万,现在听说,又要九万了。”
“非得一下子给齐吗?”
“那倒不是。先给个两三万就行。”
“走,我们去看看呗。”
房子又窄又长,兄弟三人一处,正夹在中间。
从外面看去,算不得好,但比起木沙在这地方看过的许多房子,也算不得很坏。
秀敏的妈妈指着眼前的一块玉米地说道:“他家的地就在门前。肥着哩。”
在木沙看来,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栖身之所,倒也可以考虑。这里离她的亲人又近,地又好,而且水源也比吴兴那边的方便。至少不会养成黑牙齿。
然而秀敏却是不满意。
“这房子夹在中间不好。要是像我哥买的那栋独门独户的,就是房子再破点也可以考虑。可这里两边都是人家亲戚,要说都买下来,不但人家不同意,也买不起。”
顿了顿,秀敏又说:“而且吴兴也不会同意在这边的。”
“要不你们买呗。”她的妈妈插话说。
“我们没钱。”木沙说的是真话。以前还觉得秀敏的愿望比较容易实现,现在看来,自己也是低估了。
至于自己的梦想之家,在被现实刺痛时,才会想起该有个房子,一个至少有书房、厨房、卫生间、院子的房子。
然而,更多的时候,当初的无所谓随着时间流逝,却是更加觉得缥缈而遥不可及。木母那里?贵州这里?浙江死居?还是别的什么城,什么村?似乎一切都不会再变了,又似乎随时如秋叶,被风打扫去。
而且终究难以想象她和木扁会在某个房子里一起终老。自由之地、温柔之乡,她的那个家似乎未梦即已先死了。